床上的人無聲,他也沒刻意回頭看著她,就好像一番話是說給自己听似的,但床上狀似熟睡的那個人,不知心中想到了什麼,兩行熱淚就從緊閉的雙眸中滑落下來……
「就像吳良說的,若是你願意大哭幾場,我反而放心,也許會覺得更輕松一點。」輕嘆,項幽凌坦言道︰「但我更清楚,你向來獨立堅強,在人前流淚並不是你發泄情緒的方式,所以這些天我看著你精神萎靡不振、食不下咽……雙雙,我其實很替你擔心。」
眼淚,不間斷的從濡濕的淚睫中溢出。
好像是直到這一刻,她才發現原來她的心里破了一個大洞,她現在才覺得痛,而且是痛到眼淚無法抑止的直流泄而出。
「之前我說的事,全是真的。」似乎也沒預期要得到任何回應,項幽凌自顧自的低聲說道︰「我的家人,一夕之間全沒了,沒有預警,就這麼沒了,所以我很清楚你現在的感受,那種失去一切的感覺。」
無聲的眼淚靜靜的流著。
「但是你比我幸運多了。」握緊她的手,他輕道︰「說是收養,但夏爺爺能給予我們的,泰半只是物質生活與學習資源,到了求學年紀後,跟同樣被收養的商祺兄妹倆也幾乎是各自分飛,一年見不著幾次面,可是你卻有我,至少還有我,不是嗎?」
他在,他一直都在。
並不刻意引人注意,但他一直就在她身邊,陪著她、伴著她,用他的方式在守護著她,她怎麼能忽略?她怎麼能?
室內,除了原來的電腦運轉聲,多了不自然的細微抽氣聲,項幽凌知道是怎麼回事,但是他並不回頭察看。
這瞞不了誰,他其實心知肚明她的清醒,她從很早很早之前便已轉醒,但,尊重。
基于尊重,尊重她不想發言表態的自由,即便她的轉醒並不是秘密,又即便他極心痛于她的自我折磨,心憐她的淚水,可在不想破壞她對他的信任的前提之下,她要假裝自己還沒清醒,那他就絕不會去點破她。
嘆息,項幽凌最後道︰「我一定會照顧你的,不僅僅是為了那份遺囑,也是因為我答應了女乃女乃,這是我親口承諾的事,我一定會做到,所以……不要再當自己是一個人了,好嗎?」
本以為也就這樣子了。
心結卡在她的心中,她不想解開的話,他也只能盡人事的說點什麼勸她……
忽地,項幽凌手中握執的小手輕輕、輕輕的回握了他一下。
被了!
能這樣就夠了!
就算她仍是不願開口,但至少,她願意回應他,表示她听進去了。
俊顏掛著松了一口氣的淺淺微笑,項幽凌不再多言。電腦運轉的嗡嗡細聲仍持續著,嗡嗡,嗡嗡嗡……
第8章
事隔好幾年,夏家的女兒仍是姓樓……
說她別扭也好,說她固執也罷,總之樓寄雙仍是不樂意配合認祖歸宗這件事,最後的折衷方式是她先簽下繼承遺囑的文件,日後再改由她的子女之一來進行認祖歸宗這件事,才順利圓滿解決了這件事。
知道這件事,包括她與夏家的關系,以及她其實是夏商集團最大股東之一的人僅在少數。
對外,她的生活仍一如往常,並沒有因為繼承鉅額財產而有所改變,而夏商集團也因為她的沈靜低調、全然放權,不曾有過攬權坐大的想法,幾年下來,不但仍是原有的那個具有雄厚資本的跨國大集團,甚至還更壯大了些,讓她得以完美實現她年少時許下的志願——
成為一個龐大國家機器中的腐敗教育制度下的貪婪副產品里面的寄生蟲旁邊的小嘍羅。
小嘍羅非常的名不見經傳,就算這麼多年過去,仍在同一個工作崗位上,完全不求升宮晉級,鎮日就是窩在寄生蟲的辦公室一角進行各式輔助的工作,日復一日,年復一年。
在理論上,她該要成為箭靶。
畢竟在她分類中的那個「寄生蟲」,其實是他人眼中瓖了鑽的鑽石單身漢,能與這只金龜婿朝夕相處,是多麼叫人眼紅的一件事啊。
正所謂近水樓台先得月!
她可是一個人獨霸了那座台子,日復一日的跟未婚女性同仁們眼中的鑽石單身漢廝混在一塊兒,這種事,看在有心人的眼里,要不對她眼紅、她要不成為所有單身女性的箭靶,那才真是奇怪了。
但她這個立志成為無足輕重小嘍羅的人辦到了!
吳良看盡了職場惡斗,當中女孩子們爭風吃醋的情況也沒少見過幾回,眼看著樓寄雙行事風格竟然可以低調到不被當成對手,對此,他感到矛盾。
他到底是該替她高興?還是為她難過?
一個人竟然可以沒有存在感到這種地步?
到底也一起工作了數年,嘴里小妹叫著叫著,吳良心底確實也有幾分把她當妹子看待。
眼看著她被人日益同化,越來越沒有存在感,他不禁想自己該不該雞婆點,幫忙提點些什麼?
畢竟,不引人注目是一回事,但要是大好的青春就因為沒存在感而虛度耗盡,這說起來也太悲慘了一些。
說人人到,讓他記掛著的那個人正好從辦公室出來。
吳良看見了她,那麼,帶吳良去開會、走在前頭的項幽凌自然也是看見了……
「欸?」項幽凌不自覺欸了一聲。
「啊?」樓寄雙回頭,也看見他了。
「嗯。」項幽凌朝她點了點頭。
「喔。」樓寄雙也對他點了點頭。
兩人的對話,讓跟在項幽凌身邊的吳良差一點要跌倒。
說相聲嗎?
要不,這算哪國的對話?
「等一下!」眼看一個要去茶水間,一個要進辦公室,吳良忍不住出聲。
很好,兩個當事人都停下來看他了。
對著那幾乎一模一樣的表情,吳良的眼角隱隱抽動。
一般人也許會為這樣的良好默契感到驚奇,可看盡了這些年的點點滴滴,旁觀者清的吳良只覺得痛心。
他真的搞不懂,明明是這樣熟到爛透,每天都廝混在一起的兩個人,為什麼!為什麼就是少了那麼一點火花?
並不是沒想過敲邊鼓這種事,但他要怎麼敲?
餅去,每每當他有心想起哄時,女的那個完全無知無覺,男的那一個就擺出天地有正氣的樣子來,一副「浩然之氣長存我心,吳良你不要妄想用卑鄙邪妄的心思來玷污」的神情斜睨他,讓他整個就沒勁。
也確實,這兩人雖然默契十足,一個眼神示意就知對方在說什麼、想什麼,但互動中,就是少了一丁點的曖昧,也就是足以讓人做文章的「情愫」或白話的一火花」,這也是吳良不敢亂做文章的主因。
然後這些年過去,吳良就這麼眼睜睜的看著這兩個人越來越像,越來越像……
「我說你們兩個,再這樣子下去不可以的吧?」開口,吳良直接切入結論。
面對這突來的指責,兩個人同時皺眉,表情先是眉頭微微一挑再輕輕皺起,這幾乎一模一樣而且同步在進行的反應,就這麼一致的出現在兩張臉上。
吳良爆了。
第無數次的看著這份默契與相似,讓他的忍耐度到達極限,再也無法顧及這等行為會不會被視為雞婆,他只知道自己的沈默害了她,讓個如花似玉的年輕小姐這般虛度青春,他其實也是共犯!是共犯!
沒有火花是吧?
那就讓他點起!
為了這沒有存在感的兩個人,吳良他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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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大,我記得以前我就說小妹近墨者黑,雖然這些年,她是有听話的精心打扮自己,但我發現,情況一點也沒有改善,只有日益惡化、越來越嚴重的傾向。」開宗明義,吳良單刀直人的挑明重點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