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是她為什麼不能接受那筆遺產的唯一真相。
雖然事實與項幽凌所猜測的相去不遠,但也是因為她親口說了,他才明白,為何他初次拜訪時,她對于生父另有其人的事並不顯得太大意外,原來她事先就听聞了這部分。
「除了女乃女乃,一方面也是因為這個舅舅吧?」統合所有資訊,項幽凌幫她補足其余的部分。「你擔心因為這筆遺產的關系,會讓這人更加變本加厲的騷擾不停。」
她皺眉,有些些不甘心被看穿了,悻悻的嘟囔道︰「既然你都知道了,又何必為難我。」
「這並不是為難你。」他說,進一步說道︰「你很清楚,我這趟來台灣,確實是有我的任務,但那不表示,以我的立場就不能理解你的處境。」
她看著他,不明白他要說的重點。
「你想守護女乃女乃的心意,我可以接受,其實也已經跟商祺他們兄妹商量過,打算延緩遺囑的執行。」他說。
樓寄雙愣了下,因為他的話。
「所以繼承遺產的事,我不會在這時間逼迫你接受,你大可以放心,現在首要之務,是鬧到這地步,牽扯上地下錢莊,這事得優先處理,你跟女乃女乃得立即搬家才行。」
她皺眉,直覺反對。「那太夸張了……」
「對方是放高利貸的地下錢莊,絕大多數都跟當地黑道有掛鉤,你跟女乃女乃兩個人是打算用什麼跟他們斗?」他正色,並不覺得哪邊夸張了。
「但我們也沒要斗。」她又說︰「錢又不是我們借的……」
「這你就錯了。」項幽凌不客氣的打斷她,直道︰「誰也不知道他們能不能順利跟你舅舅追討回這筆債務,順利的話那當然是天下太平,但要是不順利、追討不到呢?」
樓寄雙無言,以她所知道的過往記錄,她舅的信用已經不是用零可以形容,簡直就是負的。
即使對手是地下錢莊,但這些地下錢莊拿不到錢的機率實在是太高了。
「有些事,你也許不清楚,但這種放高利貸的,擺明就是為了錢,當這些黑道真拿不到錢時,你覺得他們肯跟你講道理?覺得他們真的會放過你們祖孫兩個,不來找麻煩?」項幽凌問。
理論上她也知道項幽凌的分析與顧慮都極有道理,但,她就是覺得為了這種事搬家,感覺更奇怪。
包何況,事情發生得這麼突然,她跟女乃女乃又能搬到哪兒去?
「應該也沒那麼嚴重。」樓寄雙努力往好的方面想去,說道︰「再怎麼說,借據上白紙黑字寫明錢不是我們借的,要是事情鬧得太大,那我就報警處理啊,他們就算混黑道,也不至于對我們怎麼樣……」
「你想得太天真了。」項幽凌很實際的說道︰「就因為是黑道,才更不講道義,特別是開地下錢莊的,那表示,他們完全是認錢不認人,如果從你舅那邊拿不到錢,他們只會找他親近的人開刀,回過頭,第一優先找的還是你跟女乃女乃,到時你以為一句『又不是我們借的』就能打發他們?」
樓寄雙被問得啞口無言。
「我不是危言聳听。」項幽凌一臉正色。「為了你跟女乃女乃好,你們祖孫倆一定得先搬離這邊,而且是越快越好,這些混黑社會的為了錢會做出什麼事,是你無法想像的。」
「那你又知道會怎樣了。」並不是故意的,但她直覺回嘴。
「我知道。」他承認不諱。
她愣愣的看著他,因為他這回答。
「被老董事長認養前,我的家,就是因為高利貸的逼債而家破人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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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認養前,我的家,就是因為高利貸的逼債而家破人亡……
當項幽凌以公司上司的身分,為樓家女乃女乃說明事情的嚴重性之時,樓寄雙一直不太能專心,滿腦子都讓這句話給佔住。
家破人亡,他用的是家破人亡這個字眼耶!
她很好奇那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因為她怎麼也看不出來,項幽凌是個有悲慘過去的人。
不過話又說了回來,一個人有什麼淒慘的過去,真有心要偽裝,應該也不是一眼就能看出來的事……
「所以為了你們祖孫倆好,樓女乃女乃跟雙雙恐怕得先搬家,至少離開這住處一陣子,以防萬一。」自願要說服樓女乃女乃離家的項幽凌在分析完所有利害關系後,下了最後結論。
在項幽凌面前的樓女乃女乃,一頭霜發,面色紅潤,是個個子矮小圓潤、相貌慈祥的老太太。
老太太很有耐性的听完所有的分析,對于眼前的年輕人所說的利害關系是沒什麼疑問,但她有一個很大的問題——
「年輕人,你為什麼要幫助我們?」
對女乃女乃,樓寄雙從來都是報喜不報憂。
所以先前在餐廳遭客人潑水的事,她沒提,對于到項幽凌身邊工讀的事,只說運氣很好,在一片不景氣中找到一份待遇不錯的工作,可以在重返校園前累積良好的工作經驗,所以就換了公司。
因為這些,在樓女乃女乃的認知中,是知道孫女兒有個好工作、好老板,而現在看起來,這過分年輕的新老板還很照顧員工。
但……
這年輕人為了她們祖孫倆的安危,竟然大方到可以撥一戶房子讓她們祖孫倆暫時棲身,對員工、而且還只是一個工讀生照顧跟關心到這等程度,她老人家無法不起疑心。
樓寄雙在女乃女乃提出這問題時,不著痕跡的朝項幽凌瞟去一眼——
我早說了行不通!
那眼神,如此表示。
因為他竟然保證,只要她能信任他,讓他出面去談,那麼他會在不破壞任何平衡的前提下,說服女乃女乃連夜搬家。
這簡直就是天方夜譚,是不?
在不說破她脈出夏商集團的前提下,單單只是公司里的上司對下屬的關系,而且還是對一個工讀生而已。
就算是錢再多,一句話要臨時撥出一戶房宅提供別人避難居住,這種事不論對誰說了,都沒人會信。
「女乃女乃,我知道您的顧慮,今天我要是說會這樣幫雙雙,只是因為覺得跟雙雙很投緣,這話您一定不會信。」項幽凌很自然的面對了這問題。
樓女乃女乃忍不住點點頭,心里確實是不信。
所以項幽凌再次開口,使出了決勝負的暗黑招式……
第5章
認識得越久,樓寄雙才發現,她對項幽凌這人還真是不了解。
十二歲前,他的人生再平凡也不過,除了雙親,還有一個小他六歲的妹妹——他是這麼平淡的起了頭。
那年的夏天,為人作保的父親受到牽連,等到不知轉過幾手的債權人追上家門時,警告性的威嚇手段一天變一種花樣,唯一的用意就是要逼他父親還出這筆一翻再翻之後的不合理鉅款。
就在這種擔心受怕的日子中,某一天午後,原本示警用的小火苗不慎釀成大災難,火勢蔓延得極快,本在屋內午睡的媽媽與妹妹走避不及,就讓這一把火給活活燒死。
听來極為駭人的轉折,可他訴說這段往事的時候,神色平靜,好像在說別人的事一樣。
那場火災之後,一直試圖從合法途徑尋求解決之道的父親失去了所有斗志,承受不住斑利貸的壓力及害死妻女的自責,留下一封遺書,懇求老長官伸出援手,救救唯一的兒子,接著便舉槍自盡,留下他一個人。
那一年,他跟其他同年齡的男孩一樣,讓家人送去參加夏令營,卻沒想到兩周的時間過去,等營隊專車送他返家之時,他的家已成廢墟,等著他的是一名西裝筆挺、奉命接他回夏宅的律師,以及雙親連同妹妹都離開人間的訊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