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這樣的雙親,樓寄雙覺得自己所做的真的算不上什麼。
畢竟她只是推拒一份不該屬于自己的財富而已,並沒有什麼真正的犧牲。
想想,要是為了這些身外之物,卻要戳破她爸媽合力造出的假相,讓女乃女乃發現疼了十八年的孫女兒並不是樓家的血脈,僅僅只是一場交易跟謊言,這要讓老人家情何以堪?
為了女乃女乃,她沒有其他選擇或是任何考慮的空間,只能拒絕認祖歸宗。
但也就因為女乃女乃,所以她收了禮,那台來自項幽凌的輪椅。
說起來很沒氣節,她自己也知道!但她能如何?
由于女乃女乃傷到骨頭,行動不便,上了年紀的人復原力極差,也不知要何月何日才能完全康復,她早就想買台輪椅回來讓女乃女乃代步使用了。
這樣一來,不但屋里行動方便,也不用像困獸一樣只能待在屋里,有空時她還能推女乃女乃出門散散步。
輪椅顯得這麼重要,是不?
但是貴啊!
特別是項幽凌讓人送上門來的這款,材質輕巧,使用便利,之前她在醫療用品店看到型錄就中意許久,只差在它的價格一點也不親民便利,讓她總是只能對著那本型錄嘆氣。
結果某一天,想半天的東西竟然有人主動送上門了,她能如何呢?
再怎麼說,她也只是個普通人,而且還是偏向理智的那種,所以她很理智的直接向現實面低頭,收下了這台輪椅……好吧,還有喪事。
她承認,她在這兩件事上確實是做得不夠漂亮,顯得很好收買的樣子,但家里跟殯儀館兩頭跑的種種治喪事宜,真真讓她一個才剛畢業的高中女生一個頭兩個大,更遑論家里還有受傷老女乃女乃需要照顧!
以至于項幽凌請來的禮儀公司一找上她,顧問先生不給她任何推拒的機會,二話不說的便展現出他的專業,當場滔滔論述起禮儀公司所能打點張羅的種種事項之後,那種遇見救星的感覺讓她當場很沒志氣的接受了禮儀公司所提供的服務。
但也就僅此兩樣而已!
並不是因為那位項幽凌先生像人間蒸發一樣沒再出招,而是她有著明確的目標,與夏商集團的交集就到此為止。
說她是過河拆橋也好,貪圖小利也罷,總之,在母親喪事辦妥之後,她人生中最混亂的一段已經過去,她下覺得有其他地方會再需要夏商集團幫助,大家也不會再有交手的一日了。
所以他的再無音訊,完全正合她的意,真的只是剛好而已。
少了這人跟他所代表的集團,在所有忙亂都趨于穩定之後,她的人生又餃接回原本的軌道,按著計劃,尚未有升學打算的她,開始試著自食其力,好開步邁向獨立的道路……
叮!
「A3的法式羊小排!」
「好,A3的法式羊小排。」
叮!叮!
「B2的和牛三分熟。」
「好,B2的和牛。」
叮!叮!叮!
「這是C1的海陸套餐。」
「好,C1的海陸套餐。」
點餐、出餐、點餐、出餐、點餐、出餐……
廚房里,雖下至于鍋碗瓢盆齊飛舞,但人聲鼎沸的情況絕對跟菜市場有得比,跟用餐區的高雅清幽絕對是兩回事。
前往取餐的樓寄雙每次看見廚房里的景況,都會好慶幸自己是在外場服務,而不是在廚房幫忙的。
先別說能不能應付得了廚房里頭的忙碌,憑她連煎蛋都會搞成炸蛋的廚藝,可能很快就會先因為笨手笨腳的關系讓主廚趕出廚房了吧……樓寄雙邊想邊偷笑,打工一個禮拜,對于打工這件事,她只有一個感想——
不論是再怎麼知名有品味的高級餐廳,不管用餐的環境是怎麼樣的月兌俗與優雅,在料理跟出餐之間的這段流程都一樣,都只有忙、忙、忙的分。
完美的維持表面上的從容鎮定,樓寄雙將手上的餐點送上指定席,正要退回服務區就定位時,就看見責任之內的桌區有客人招手呼喚。
幾乎是立即反應,娟秀的面容堆著職業性的客氣笑容,連忙上前詢問——
「您好,請問有什麼需要我……」
「這是什麼東西?」貌似三十出頭的女客揚聲高問,打斷她的詢問。
「……」噤聲,樓寄雙試著理解女客人想表達的問題在哪里。
是有菜蟲?蟑螂?蜘蛛?或是什麼不該出現的嗎?
樓寄雙只能有此聯想,因此很認真盯著牛排看了半天,但她那雙無近視、無散光、無飛蚊癥作祟的眼楮實在看不出有什麼不該出現的東西在餐盤上。
「你說說看,這是什麼東西?」見她半天都沒反應,女客更怒了。
端詳半天,樓寄雙實在看不出牛排有什麼問題,只好直接問了︰「不好意思,請問有什麼問題嗎?」
餐廳的主管在不遠處听得聲響,正要趕過來幫忙處理,只見盛怒中的女客已經站了起來,還很順手的拿了桌上的水杯,想也不想就往樓寄雙身上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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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餐廳是搞什麼?一客牛排花了我這麼多錢,你給我這什麼?老得比我皮鞋還要老的牛皮嗎?這叫我怎麼吃?」
樓寄雙怔了,傻住了。
她只能瞪大眼楮看著客人,就這麼一身濕淋淋的被劈頭痛罵了一頓。
雖然說,以前讀書時常听幾個有打工的同學們在聊,說澳客無所不在,還說有錢人就是毛病特別多,最後得到一個結論是︰存在于有錢人之間的澳客真可以說是澳中之澳。
當時以為只是說笑而已,她還真沒想到,傳說中的澳客會是這麼樣野蠻的澳法!
「不好意思,這位小姐是對我們今天的餐點不滿意嗎?」趕過來處理的餐廳經理面露歉意,詢問的同時,不著痕跡的將一身濕的樓寄雙往身後護去。
「何止不滿意,你們一份排餐收了快三千元,結果送這什麼東西啊?」見餐廳管理階層的人出現,女客人的怒氣仍是不減。
「怎麼回事?是口味不合嗎?」餐廳經理客氣的詢問。
不愧是餐廳的主管,是見過大場面的人,嘴里問著,但目光征詢的對象卻是位于女客座位另一頭的男士。
苞女客人相比,男人目測五、六十歲的年紀偏長了些,但兩個人看起來又不像是父女,要說夫妻……感覺也不像。
就當是一種職業本能好了,對眼前這兩位客人的關系,經理這種服務業老鳥的直覺先是想到了較不單純的、偏向金錢交易……白話點,就是有錢老男人跟包養情婦的那種關系,所以他很直接改征詢男客人的意見為主。
但男客人顯然是嫌無聊,想找點樂子,所以並不表態,相對的,也就是放任讓情婦發揮……
「合?要怎麼合?當我們是啃牛皮的嗎?」女客人氣焰異常高張的直罵︰「搞什麼?有老成這樣子的三分熟嗎?你們要不要乾脆送張牛皮過來,再跟我們說這就是最高級的和牛牛皮,叫我們直接啃牛皮算了!」
「原來是廚房弄得太老了些,我請廚房馬上重新再做一份,我們重做一份。」餐廳經理當機立斷,一個眼神示意,要樓寄雙離開。
「我想應該不用了。」
有人開口,就在隔壁的桌區,說話的同時,那人還站起身,此舉讓行經他身邊的樓寄雙先是愣了一愣,接著是睜大了眼,表情就像看見鬼那樣。
項、項、項幽凌?
這怎麼可能?
認出人的那一刻,樓寄雙真的是驚得腦中空白一片。
絕不能怪她如此訝異,驚嚇的程度簡直像是看見鬼一樣,因為他坐的那個位置,就緊鄰她服務區的隔壁一桌,真的就只差一桌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