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這美麗的海底花園並不如它所呈現的那麼安詳平和,在記錄者的解說中,攝影速度依據解說的內容放快數倍,可以輕易看穿這海底花園的平靜假像。
不論是海星、海葵、海膽還是那些看起來毛茸茸的陽隧足,其實每一種都是在移動中,只是平常時看不出來,必須要長時間觀察才會發現,這時影片的快速運轉就是為了幫助人們了解這真相。
于是乎,從畫面上來看,可以看見顏色艷麗的海星怎麼游移向渾身是刺的海膽,又是怎麼除掉那些刺針、吃到藏在針刺下的內容物;然後在海星進食完畢退開後,緊接著補位上來的是諸多的陽隧足,這些毛茸茸的陽隧足就像清道夫一樣,專門吃海底的腐食跟殘渣。
當然不只是這些棘皮動物的生態介紹,緊接著還有烏賊、鱸魚跟其它多種海底生物如何狩獵的詳細說明,那些超越科技所能達到的生物本能,讓虞媺看得一愣一愣,深深為之著迷。
桑海若本來也看得專心,但後來發現,她比那些海洋生物還能吸引他,他看著她的時間比看著電視多,最後甚至是直接看著她,不再理會影片。
真好,她在身邊,就坐在他的身邊陪著他呢!
說不出來的滿足感讓桑海若覺得快樂,那是種他自己也理不清的心情跟感覺,就是覺得愉快,愉快到松懈了心情,在影片解說員的渾厚嗓音催眠下,不知不覺緩緩倒向她都不自覺。
肩上忽地一沈讓虞媺從影片的世界中回神,轉頭一看,就看見他枕著她的肩、閉著眼,像是睡著的樣子。
「海哥?」她輕喚,因為他的貼近,心口處小小騷動著。
「嗯?」他仍閉著眼,迷蒙的聲音顯示他的困倦。
「你累了?要不要回房去睡?」
「不要,我要看片子。」
這樣是要怎麼看啊?
虞媺哭笑不得,覺得他的回答真是孩子氣的緊,簡直就像是為了貪玩而僵持不肯去睡的小孩子。
「我們一起看片。」渾然不覺自己的話有什麼邏輯上的問題,就算是閉著眼,他還是很堅持的說道。
在她意識到前,她已動手幫他調整姿勢……斜倚在她身上的他非常配合,懷中抱著抱枕,順勢一倒,側身枕著她的腿繼續睡。
直到他貼枕著她的腿,虞媺才後知後覺的意識到那份難以言喻的親密感,可這時才反應到已經太慢了,總不能一把將他推開……
想裝作無事,但不論她怎麼粉飾太平,一顆心已不在電視上了,即使上頭播映的是她最愛的海底世界也一樣。
良久,她放棄掙扎,低頭靜靜地看著他的睡顏,看著那眉、那眼、那線條優美的櫻色薄唇。
第一次,她能夠這樣近距離又毫無顧忌的細細打量他,她像是著了魔一樣,無法轉移開視線。
能有這樣的機會,讓她近距離、貼身的仔細看著他,內心應該要感到高興的;但實際上,她只感到淡淡的憂傷。
像這樣的看著他,這機會……怕是不會再有了……
☆☆☆
直到驚醒,虞媺才發現自己也睡著了。
屏幕上播放的片子早已播完,沒時間讓她細想,究竟是肚飽眼皮松、還是影片中解說人的渾厚聲音讓她睡著,他痛苦的模樣已率先獲取她所有的注意力。
他緊閉著眼,呼吸急促,冷汗直冒,整個人微微發抖,蒼白的臉色像是病了,痛苦的表情又像是承受著極大的痛楚……
「海哥?」她喚他,有些緊張,不明白現下是什麼情況。
緊張中又觀望了下,她發現,不只是痛苦,那神情還帶了恐懼。
原來是作噩夢!
「醒醒,海哥你醒醒。」她再喚,想將他從噩夢中喚醒。
一連數聲都沒辦法叫醒他,她只得動手去搖晃他。
「海哥?海哥?」
這一回總算見了成效,那雙深邃美麗的眼睜開了,但沒有焦距。
「沒事了,你只是在作噩夢。」幫他擦去一臉的薄汗,她安慰他。
一雙寶石般的烏瞳正怔怔地看著前方,但一點焦距也沒有,視而不見的不知道看著什麼。
「醒來!」在她反應過來前,她在他耳邊大喝一聲。「你醒來!那只是噩夢,只是一個噩夢而已。」
慢慢、慢慢的,那雙美麗的黑眸開始有了光彩,焦點慢慢凝聚,她扶他坐起,他清醒,真的清醒過來了,只是看著她時,顯得有些困惑。
「沒事了,你剛剛作了一個噩夢。」她說。
噩夢?
這名詞讓他更顯迷惘。
他作噩夢了嗎?他不記得了啊?
封閉的心靈讓桑海若連噩夢都不願意面對,即使前一刻他還處在那恐怖的噩夢中,驚慌痛苦又害怕,但只消他一醒,他想保護自己的意識便又封閉了一切,自動隔絕掉那些反應在潛意識的可怕夢境。
所以,醒來後的他並不覺得他剛剛作了一個噩夢,對于她口中的噩夢說只感到相當的不解。
「好了,已經沒事了。」虞媺不知他的情況,只是直覺的安撫。
他軟軟倒向她,將她整個人抱在懷中……
他憶不起夢境,也不知數秒之前他還處于夢境當中,他只知道他好累,覺得整個人像是要散了一樣,疲累不已。
他無法解釋那感覺,也不知這感覺是從何而來,但他就是覺得累,不管身體還是心靈;而且不只是累,他還怕,覺得很害怕。
雖然他自我防護的心能讓他在清醒後遺忘一切,可是夢境中的恐懼實在太過強烈,即使他能自動遺忘,可內心中卻仍殘存一份他無法理解的驚駭感,讓他莫名的覺得害怕。
虞媺察覺他的驚慌,所以沒推開他,雖是被抱在懷中的那一個,但她細細的手臂繞過他的月復腰環著他,像安撫一個受驚嚇的孩子,輕輕拍撫。
「沒事了,已經沒事了。」她溫言哄著,直當他還忘不了噩夢中的情境。
他沒開口,听著她的聲音,聞著她身上淡淡的香味,顫抖慢慢的平息下來,懼意也慢慢的被驅散。
「哇「你家真漂亮!」
突來的贊美聲讓虞媺嚇了一跳,但嚇到的人不只是她,站在玄關處的美少年睜大雙眼看著擁抱中的兩人,臉上的表情才真是精彩。
「抱歉,打擾了,你們繼續,繼續啊。」右手臂打著石膏的美少年干笑,就要退開。
「你又玩什麼花招?」跟著美少年身後進門的封劍濮低斥他,不滿的表情在看清廳中兩人相擁的姿勢時,微微一滯。
「別誤會。」虞媺尷尬得失去思考能力,但始作俑者一點幫忙解釋的跡象也沒有,只是靜靜的抱著她,賴在她身上,一動也不動。
「那個……」想了半天,心慌意亂的虞媺只有一個解釋。「海哥他作噩夢了。」
是事實,但也是很爛的說法,不過離奇的是,封劍濮在看見義弟精神萎靡的模樣後,像通靈一樣的,竟能了解她的意思。
一秒也沒耽擱,封劍濮快步的走向義弟想觀看情況。
只見安棲在虞媺肩頭的俊顏上透著疲累跟蒼白,像是經歷什麼磨難似的。
「阿海?」
「大哥。」睜開眼,義兄的面容讓桑海若露出一抹虛弱的笑。
「沒事了,我扶你回房休息。」依據經驗法則,封劍濮已有足夠的心理準備,未來幾天,這個潛意識中仍受過去夢魘所苦的義弟將會又病又吐的在床上躺好幾天。
「沒關系,我休息一下就好。」桑海若不想動,虞媺身上的淡淡香味讓他覺得舒服,一點也不想動。
「別逞強。」封劍濮非常擔心他。
虞媺感覺到了,雖然不明白封劍濮的擔憂從何而來,但她感覺到了,因此忍不住開口。「海哥,你听話,如果不舒服,還是回房里躺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