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血的燕驕娃驚呆了,小小的臉兒緊埋入衛揚的肩窩,縴瘦的身子微微發顫,足以得知她內心中的害怕。
易芳華像是不知道痛似的,拔起刀,就想往另一處刺去,但這回衛揚的動作快過她,他摘下懷中人的簪子,以破竹之勢直射向易芳華執刀的手,硬生生地打掉她手中的匕首,不讓她再做出自殘的舉動。
「你到底想做什麼?」衛揚怒斥,因為她的舉動完全嚇壞了他懷中的人兒。
「我只是想表現我道歉的誠意。」她極為慎重的正色道。「我知道,即使只是言語,可是所能造成的傷害有時更甚於利刃,而,剛剛不明事理的我隨口說的幾句話,已經對燕姑娘造成了傷害。」
「哼!」衛揚回了她一聲不屑的冷哼。
「我知道是我不好,全是我自己不明白前因後果、妄下斷語所犯的錯,現在,禍是我自己闖的,只要有任何補救的機會跟方式,能夠減低燕姑娘心中所受到的傷害,即使要赴湯蹈火,我都願意去做、去嘗試。」
並非虛一言妄語,這一番話全是發山口於易芳華內心的言論!
在雷毅詳盡的說妹瘁,她才知道,從丫環那兒听來的消息,加上她一直沒細問當年她被救的經過,這些,讓她錯得有多離譜。
早先,當她听丫環講時,因為不信這世上真有這樣如同水做一般的女人,所以她先入為主的認定了那份柔弱都是假裝的,加上听丫環說到,這兩人是青梅竹馬一塊兒長大的未婚夫妻,她自己的心有不甘更是讓她有了偏見,對這樣的關系感到不以為然了起來。
可經由雷毅的說明之後,她這才明白,原來,燕驕娃的嬌弱畏生並非做作,她不足月就出世,身子骨本就較一般的人來得弱,再加上是帶著傷被迫出娘胎,情況更是糟上加糟。
再者,也不知是否因為那傷傷到了腦子,她異常的內向安靜,不擅與人攀談,有時連話都講不好。當然,就因為這樣,讓她更加不喜與生人接觸,只因她就怕自已表達能力上的不足,講起話來,讓听的對方听不懂,增加她內心中的挫折感。
這一切的一切,就是燕驕娃會如此嬌橋弱畏生的理由,這實在是一些無法選擇的無奈所造成的。可易芳華沒先弄清這些,就因為她自己的無知,造成了誤解,誤將那柳絮般柔弱的人當成擅用心機、只會耍大小姐任性脾氣的人。
不只如此,方才雷毅說妹瘁,她才知曉,當年救她的人並不是她所以為的人,真正救她一命的人,實在讓她羞愧汗顏,因為那人不是別人,正是被她誤解極深,還用言語傷害的燕驕娃。
她知道她犯了一個什麼樣天大的錯誤,雖然羞愧難當,但她更勇於面對,對於她所造成的困擾跟傷害,即使讓人感到困窘,她也要面對,自己親自面對,來更正這個錯誤。
「燕姑娘,對不起,真的很對不起,我完全弄擰了整件事,我錯怪你,對你胡言亂語一通,還用言語傷害了你……我不知道該用什麼話來表達我心中的歉意,只能請求你,若有什麼方式能消去你心頭之恨,請你直說無妨,只要我能做到的,我一定會盡力去達成。」易芳華誠心道,眉頭皺也不皺一下,彷佛她的臂膀上沒有傷口,沒在流血似的。
沒人開口,有一時的沈默,也不知有沒有人在听易芳華的話,半晌後——
「衛……」貓兒般細細的聲音就從衛揚的頸窩中傳出,不知向他要求些什麼。
「不要吧,她剛罵你。」他朝她氣惱的低聲說道。
他懷中的她不語,不敢抬頭,怕見到易芳華染滿一身的血,只見軟女敕女敕的小手扯著他的衣襟,輕搖了幾下。
「沒,那是我擦手弄到的,不是又流血了。」他解釋,巧妙的站在她與易芳華之間,不讓她見到那血色。
他倆的一言一行、一舉一動,在在顯得那樣的自然、無偽。但,就是因為沒有特別刻意營造,更讓人感受到,在他們一來一往、平淡的言語當中,明顯的存在著一份讓人為之動容的絕佳默契。
那份默契,包含著關心、包含著愛,而就因為那一份對彼此的關愛與在意,他們知道對方的任何一個細微的行為反應,很自然而然的做出恰如其分的應對來……
眼睜睜的看著,易芳華她就這樣的直直看著,在她發覺前,兩行清淚已從她倔強的眼中流出。
「啊!」忍不住朝她偷看一眼的燕驕娃驚呼一聲。
見易芳華旁若無人般、雙眼空洞的直淌著淚,衛揚不像燕驕娃有愛心,唯一的反應是翻個白眼,暗忖︰這回又搞什麼鬼?
「別去。」他拉住愛心泛濫過度的燕驕娃,不讓她靠近。
「她、她哭了。」燕驕娃皺眉。
「那又怎樣?」他不想讓她靠近任何一個曾傷害過她的人,即使只是言語上的也一樣。
「但她哭了。」她再次強調這一點。
兩人大眼對小眼,而片刻後,結果立見——她表達了她的堅持,他氣惱,但也只能松手。
「你、你不哭。」不知如何是好,燕驕娃蹲在她面前,有些些的無措。
淚眼朦朧的看著她,易芳華也有些恍惚。
哭,是誰在哭?在說她嗎?這怎麼可能!?
猶記得自五年前的那一晚之後,她、她就再也沒讓自己掉過一滴淚,不是她,哭的人絕不是她……但為何她臉頰上會一片濕意?
「不哭。」學她跪著,燕驕娃想半天後還是決定抱抱她,小時候她要是有哪里跌傷了、摔疼了,或是長大些時,心情不舒服時,爹或是衛揚都會抱著她,拍拍她的背來安慰她。
讓她輕擁著,緊繃多年的情緒突地崩潰,淚,掉得更急、更凶了。
易芳華無法言語,就只能任由燕驕娃這樣擁著她,讓她發泄這些年來累積在心中的委屈。
這場面,對衛揚來說真是怪,而一直躲著旁觀的雷毅也看不下去了,嘆氣步出,接替過燕驕娃的工作,輕擁她入懷。
知曉抱她的人換成了他,憤怒頓時取代了委屈,易芳華舉拳就是一陣的痛打。
怕她扯傷傷口,雷毅出手點了她的昏穴,朝衛揚露出一抹歉然的笑。
見燕驕娃放心不下直瞧著她望的模樣,衛揚只能嘆氣。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有一種母雞保護小雞的意味。
燕驕娃不肯丟下受傷又被點昏穴的易芳華,說什麼也不肯走,衛揚哪有什麼辦法?當然只好陪著她留下。
「說吧,這到底怎麼回事?」衛揚嘆氣,覺得這一天之亂的,真是莫名其妙到了一種最極致的境界。
「我說過,芳華的個性剛烈。」雷毅淡道口
「剛烈?這跟剛烈有什麼關系?」衛揚想不透。
「她發覺她弄錯一些事,當她得知真相,以及明白她做了什麼錯事後,她會用她的方法來道歉。」雷毅若無其事地說著,像是看到她用匕首自殘時,不曾感到一絲心痛似的。
「好吧,這部分要用剛烈來形容,我倒也還能理解。那後面呢?她哭得天地都要為之變色,這是為什麼啊?」衛揚低咆。
對這問題,雷毅沈默,他也無法回答這問題——不是不能說,而是他真的也不知道為什麼。
兩個男人悶極的在花廳中大眼對小眼,至于易芳華的閨房內,被解開昏穴的易芳華像是理智也回來了。
任由丫環幫她更衣換衫,她安靜坐著,彷佛什麼事都沒發生過一般。
她安靜,有人比她更安靜。
燕驕娃就靜靜地坐在一邊的圓凳上,什麼也沒說,就連剛剛易芳華一時情緒失控的事也沒提,她只是坐著看,就這樣靜靜地看著她,怕她又不開、心的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