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漢雲發現這不尋常的動作,但他不動聲色,笑道︰「不會了,這麼特別的老朋友也只有一個,我剛沒告訴你吧!他這人性子之怪的,用孤僻來形容他都還嫌客氣了,他呀!不喜歡接近人的地步,不只是住在偏僻的深山當中,就連尋常時候,若非到了絕對必要、而不得不出門采購的狀態,他壓根兒就不會來到鎮上。」
「那他怎得知姨父會經過這兒的消息?」書雅不解。
「說起來那真是老天的安排,這樣少出門的一個人,沒想到這回他來鎮上采買東西時,竟正好讓他听見我要在鎮上驛館過夜的事,而以他那冷僻的性子,就算念在多年不見的分上想見我一固,挑的也不會是一般人會客的時間。」紀漢雲搖頭失笑。
「哦?」書雅好奇。
「他呀,為了避開人群,不想讓多餘的人見到他,所以他老兄特地挑在半夜時分才模黑進我的房里,那時我正準備熄燈就寢,初初見到屋里多了個他,還真結結實實地嚇了一跳呢!」紀漢雲現在回想,仍是覺得又好氣又好笑。
「啊!好奇妙的人。」書雅听得一楞一愣,無法想像這樣的人。「這天下間,果真是無奇不有。」
「好了,書兒累了,有什麼話,都先讓她歇會兒後再說。」見兩人談得差不多了,征宇開口中斷了這場尋親會,雖然語氣淡淡的,但卻帶著不容人否定的堅決。
「哎哎哎,瞧我真是老糊涂了,見著你們太過驚訝,竟然就在這大廳里跟你們聊了起來……」征宇的提醒讓紀漢雲連聲斥責自己的老糊涂,連忙命人準備休息的廂房。
趁著下邊的人準備房間的時間,紀漢雲也不忙著追問什麼,領著他們就朝他暫居的院落而去。
「先到我的院落去坐坐吧!真是的,一見到你們,不但不合時宜地在大廳里跟你們聊起來,還全忘了你們趕了那麼多天的路,書雅跟貝勒爺一定累壞了……」
叨叨絮絮中,紀漢雲只說著自己的缺失,雖然表面上並沒追問什麼,但實際上,他已暗自地揣測起,眼前這個以俊美外貌而譽滿全京城的貝勒爺,跟他這親若女兒的甥女到底是什麼關系?
不說什麼,單單就以剛剛那一幕來說好了,書雅才稍稍露出一點疲態,眨眼之間,這俊得出奇的貝勒爺便補上位,像個支柱般地任她倚靠,動作自然到讓人幾乎要以為那是天經地義的事。
那自然而然的護持模樣,加上形同本能的熟練舉動,這若要說是朋友關系,那實在是太超過了些。
包何況,紀漢雲了解這個像自家女兒一樣的甥女,所以他說什麼都不會相信,這個害羞內向到見了生人都會害怕的甥女兒,會在他離府這麼短的時間內,就結識到這麼一個能讓她交心的朋友。
而且還是那種相熟到可以將大半身的重量相倚而不自覺,甚至是讓她下意識地交付依賴的「朋友」!
並非紀漢雲多心,以這情況看來,這兩人之間的關系……
頗耐人尋味喔!
書雅果真累極,不過還不至於累到沒力氣交代征宇的事。
听完了大概,命彩雲好生伺候著,紀漠雲步出她的雅房,讓她好好的安心休息;在回房的路上,腦中開始不住地思量,幾個不好同她問出口的問題。
就在紀漢雲才想著,該怎麼找機會向另一個當事人套話的時候,那主人翁已經在他的房門前等著了。
「卑職見過貝勒爺,不知何事,竟讓貝勒爺專程守在卑職的房前?」紀漢雲問,思量著該怎麼把握機會問問題,同時也揣測著,這征宇貝勒的來意。
「好不容易能離開宮里,就省掉宮里的那套吧。」征宇笑笑,要他撤掉那套煩死人的繁文褥節。
「雖離開了京城,但禮不可廢。」紀漢雲謹守本分。
「隨你了。」征宇也不為難他,直接道出來意。「我只是想問紀大人幾個問題,希望紀大人能為征宇解惑。」
「卑職知無不言,咱們進屋談吧,請!」推開房門,紀漢雲請他入內詳談。
征宇跟著進屋,待紀漢雲命人送上的泡茶用具及茶食皆到齊後,一會兒濃濃的茶香飄滿屋內,征宇開始了他的問題。
「征宇冒昧,想問大人,關於書兒臉上那一片受外力所致的記痕……」
「這事你知道了多少?」紀漢雲有些訝異。
是真的訝異!他沒想到征宇這年紀會知曉這件早被遺忘的事,因為一般人都以為,書雅臉上的缺憾是先天的胎記,而忘了她在出事前,也是個相貌靈秀的水女敕娃兒,可不是先天帶著胎記出世的。
「大抵知道,那是惠福晉、亦是書兒的額娘所造成的,但征宇不懂的是,惠福晉為何要這樣做?」因為怕書雅回憶時受到二次傷害,是以征宇直到這時才能問出這懸在他心中許久的問題。
「還記得這事的人都說,惠福晉是瘋了,才會毀了女兒的容,然後手刃自己的丈夫、還跟著自縊送命,釀成一樁人間慘禍。」紀漢雲沒回答他的問題,倒是提起了當年所流傳的、對這件事的看法。
這說法,征宇早從童恩那兒听過,但他要的,可不是旁人流傳的說法而已。
「可事實的真相呢?」他問。
是的,真相,他所想要的,是事情真正的緣由經過,可不是東家長、西家短的道听途說。
「事實的真相嗎?」紀漢雲苦笑了下,過住的回憶讓他嘆了口氣。「如果不嫌棄,先听我說個故事好嗎?」
征宇不表意見。
見他默許,回憶一下重現眼前,紀漢雲幽幽開口說道︰「許久以前,有一個王爺跟其好友前往塞外游玩,在回途的路上,那位王爺不小心受了傷,讓路上的毒蛇給咬了一口,命在日歹;但就在最危急的時候,出現了一位絕美的妙齡女郎,她伸出援手,以身上的解毒丹救了那名王爺,之後,為了那少女驚人的美貌,也為了報恩,那王爺不顧所有人的反對,娶了那名救了他的女孩。」
「那王爺是惠王爺,女孩就是後來的惠福晉?」征宇猜測,曾听聞過,受寵一時的惠王爺當年不顧所有人的反對,娶了一介平民女孩為妻,一度引起軒然大波。
微微一笑,紀漢雲證實他的猜測。
「按照惠王爺的決心,排除了萬難娶回一個民家女,他們夫婦倆成親後,應是鶼鰈情深,過著只羨鴛鴦不羨仙的美滿生活,怎後來會鬧成那地步,造成惠王府後來的慘案?」征宇好奇。
「若你听聞過惠王爺的事,應該也听過,在他決意成親前,本性是個多情浪子。」提起好友的個性,紀漢雲苦笑。
「我是听過,惠王爺當年在宮里會如此的受寵,是因為他極擅長甜一言蜜語、哄人開心。」征宇保守地說道。
「尤其是女人!」紀漢雲代他補充一句,重重嘆了一口氣後,這才接著說明。「惠福晉絕世的美貌讓他那浪子收了心,決意要成家,但這原先也只是單方面的,因為書雅的額娘並不笨,她明白兩人的身分地位相差甚多,若真結合了,長時間後定會有所摩擦,她不想要這樣的婚姻,所以一開始並不願意。」
「而惠王爺說服了她?」征宇猜測。
「是的,惠王爺一向在女人堆中就吃得開,加上有情場縱橫多年的經驗,不消多久時間,便打動了佳人芳心,讓書雅的額娘允諾嫁他,而對這得來不易的姻緣,在成親後的幾年里,惠王爺確實也安分了好一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