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勛少爺纏著他要人要得緊,而這名為學曦的家僕還真有點用處,讓勛少爺分外用心學習,他還真考慮要解雇這少年郎算了。
承受烏奴打量的視線,雪曦被看得心虛,整個人尷尬不已。
她大抵知道這烏奴管事在想什麼,但她也沒辦法啊!這小少爺就是纏住了她,不但不讓她走,還硬要把她留在他的身邊。
對著一個不講理、直嚷著要保護她的小表頭,她能怎麼辦?
尤其是她還得防著他嚷得太大聲,讓人知道了她的秘密,當然只能草草點頭答應他了事,不然還能怎麼辦?
看著他們兩人大眼對小眼,勛勛覺得不高興。
「烏奴管事,你做什麼直盯著學曦看?」討厭,學曦是他的,是他的啦!
輕咳一聲,烏奴收回目光,呈上手上的信。
「這什麼?」勛勛扁嘴,覺得烏奴欺負人,明知道他只會默書而且、字還看不懂幾個,竟然拿信要他看。
「不是,奴才只是來告訴勛少爺一聲,王爺要回來了。」早先一步看過信的烏奴轉告,知道小主子定會喜歡這消息。
「阿瑪要回來了?」何止高興,勛勛整個人跳了起來。
不止是勛勛,雪曦的心也緊跟著跳了一下。
回來!?
怎麼這麼快?她以為這個長年駐防在外的瑞王爺沒個三年五載是不會回府的,所以才會這麼心安理得地來應征,現在該怎麼辦?當家主子很快就要回來了,她要怎麼辦?
「烏奴,阿瑪有說他何時要回來嗎?」勛勛可興奮了。
「當然是等南蠻的反賊余孽盡數掃平了,人自然就回來了。」烏奴也很高興。
雪曦听了,心里較為平定了些。
不急,不慌,听說南蠻人善于偽裝、精于游擊戰,要將所有余孽盡數掃平,多少也需要一些時間,這樣,她應該還有時間能好好的思考,接下來該怎麼辦。
「那到底是要多久?」勛勛急切,想要個確切的時間。
「可能過幾天吧,信上說只等收服最後一支游擊部隊,就能班師回朝了。」烏奴看著信說明。
「真的嗎?好棒喔!學曦,我阿瑪要回來了,他要回來了!」勛勛興奮地拉著雪曦直跳,沒發現那秀氣的臉上顯得呆滯。
不會吧?這麼快,那不就表示,她這兩天就得打包行李,並且得開始想辦法說服這個小少爺,好能早些天離開這兒?
「學曦,你怎麼了?」勛勛狐疑地看著她略顯僵硬的表情。
察覺烏奴也在看她了,雪曦連忙擠出笑容。「沒,我在替少爺高興。恭喜少爺,等王爺回來,就能一家團聚,共享天倫了。」
嘴上這樣講,但她心里想的全是另一回事——
不行,她一定得快些打包逃跑,在看了那些書之後,她再也不想接近任何一位親王、阿哥,或是貝勒、將軍的。
才剛這樣想著,外頭一陣喧鬧聲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怎麼回事?」對著遠遠跑來的家丁,烏奴皺眉問道。「怎麼吵成這樣?」
「稟總管……」喘著氣,傳訊的家丁差點斷了氣。「王爺……王爺他……」
「王爺他怎麼樣?」
「王爺他回來了!」
*******
之後的場面對雪曦來說,真是生命中最混亂的一刻。
突然來報的訊息不止是瑞王爺回來了,另一個重點是——
瑞王爺傷重被送回來了,只怕性命就要不保……
接著,她便讓勛勛拖著跑,一路從他的小書房跑到父親的大書房……跑啊跑,跑得她上氣不接下氣,又因為烏奴就跟在旁邊,讓她沒法拒絕跟隨,只能喘得半死、硬著頭皮來到擠滿武將的大書房里。
才剛步入瑞王爺的專用書房,她的眼淚就要掉了下來。
嗚……好臭……
「阿瑪!阿瑪呢?」不似她的沒用,勛勛才不管有什麼異味,拉著心愛的她,頗有乃父殺敵之風的,以一股狠勁直往人群中心沖鋒陷陣而去。
盡量縮小身子,以避開跟「臭男人」的踫撞,完全沒能選擇的雪曦只得忍著惡心、心頭含淚地跟著往人群中心沖去。
錯了,她真是錯了,剛剛她實在應該堅持跟烏奴總管換工作的,雖然找大夫也得跑上一段路,一樣累人,但那累歸累,總比在這里被臭死好……
「你們讓開點,讓小少爺見見王爺。」副將袁定軍斥喝一聲,讓擁擠的人群為勛勛讓開了一條路。
「袁叔叔……」雖然已有半年以上沒見,但勛勛還認得他是父親最得力的左右手,偶爾回京稟報戰況時,會代阿瑪送些東西回來,所以勛勛認得他。
「快過來看看你阿瑪,跟他說說話。」袁定軍哀道,連忙讓開,他怕拖得晚了,這對父子就再也沒機會說上話。
「阿瑪……」勛勛喚著,儒慕之情溢于言表。
軟榻上的人面無血色,氣若游絲,幾乎呈半死人的狀態,根本無法理會勛勛的殷切呼喚。
「阿瑪?阿瑪?你醒來啊!我是勛勛,是勛勛啊,你為什麼都不看我?」童稚的臉上
布滿了無助,勛勛拉扯另一只手上的雪曦。「學曦,你看,為什麼阿瑪他都不理我?」
瞧他那著急的模樣,雪曦心中微微慶幸著,當初讓小勛勛意外撞見她秘密的時候,他沒纏著她問她的真名,要不然,這時恐怕早穿幫數百次了。
只是慶幸過後,她仍然為他的無助感到心疼,雪曦模模他的頭,示意他冷靜,然後代為向袁定軍問話。
「請問王爺現在的情況如何?不是說只剩最後一支游擊部隊要收服,接著就能班師回朝了,怎麼會弄成這樣?」
「是啊!阿瑪他怎麼會這樣?」勛勛可急的。
「事情說來話長,簡單來說,就是出了意外。’袁定軍不想浪費時間解釋。
「意外?多大的意外?王爺真的有生命危險嗎?」雪曦異常的冷靜,代年幼的勛勛-一詢問相關的問題。
「當然有生命危險,要不我們何必趕著送王爺回來見小少爺最後一面?」見不慣一個小書僮主導大權,武將之中有人諷道。
「學曦?什麼最後一面?為什麼是最後一面?意思是我以後見不著阿瑪了嗎?」勛勛很是緊張。
「別慌,我問清楚再告訴你,好嗎?」雪曦安撫他,再朝袁定軍道︰「王爺現在的情況到底是怎麼樣?為什麼你們不為他找大夫?」
「‘你’這小書僮是听不懂人話嗎?找大夫要有用的話,我們還需要千里迢迢的送王爺回來,讓他跟小少爺見最後一面?」
「想想自己的身分,一個小小書僮憑什麼在這里說話?」
「要我說的話……」
「你們夠了吧?」袁定軍斥喝一聲,而勛勛也同時做出反應。
「不準你們罵學曦!」像只護主的小狼犬,勛勛擋在雪曦身前,不準任何人欺負她。
幾名武將面面相覷,不是畏于勛勛的張牙舞爪,而是讓袁定軍的怒意結弄得有些不知所措。
「都什麼時候了,你們吵什麼吵?是不是真要讓王爺父子倆天人永隔了,連最後的話也說不上一句,你們才高興?」袁定軍沉痛地看著其他的同袍弟兄。
「學曦,袁叔叔是什麼意思?阿瑪他要死了,像額娘一樣死掉了,是不是?」勛勛慌了、怕了,眼淚再也忍不住地掉了下來。
「別怕,烏奴總管已經去找大夫了,相信一會兒大夫診視過,幫你阿瑪做些治療後,他就會好起來了。」雪曦安慰他。
「我想,請再高明的大夫來都沒用了。」袁定軍面露哀傷之色。
「為什麼?為什麼沒用?」勛勛追問,一泡眼淚還含在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