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實在有些反常,以前的卓然常跟律堂說,如果有機會一起到台灣,他一定會盡地主之誼好好招待他一番……好吧,雖然自十二歲後,被送出國讀書的他自己也很少待在台灣,但就算生活重心都在國外了,他再怎麼說也還是在台灣出生、成長的,跟律堂這個道地的ABC──美國出生的中國人──比起來,在台灣的土地上說他是台灣的地主,那真是一點也不過分。
就因為這樣,以往兩人談話中,卓然若有機會提及台灣的事,總會以地主的身分邀約同游,可這會兒律堂人都踏在台灣的土地上了,就算是因為房間里的喬若未醒,道理上他也該安排些什麼,等喬若醒來後好一起同游。
可他沒有,反倒在確定喬若被接回、沒有人被怒殺後就急著想走人,這樣不可疑嗎?
「出事了?」律堂覺得不對勁,懷疑地看著他。
「怎麼這麼問?」卓然不答反問。
「是卓越建設的事?」律堂點到為止,以為卓然急著想走,是因為發生了什麼沒預期到的意外,要趕著去處理。
「沒,一切都在掌握中。」知道他想幫忙,但卓然婉拒了他的好意。
「你別跟我客氣。」律堂皺眉。
「你想太多了,不就是揪出一個虧空公款的內賊,這等小事還難不倒我。」卓然露出一個笑容,一個不似他平常溫和模樣的冷血笑容,在律堂面前,他向來就不用掩飾他真實的性格。
「有特定對像了?」律堂問結果,他知道卓然回國就是為了處理這件手。
為了讓好友安心,卓然很不必要地交代了他正在做的事。「嗯,目標出現,再差幾筆帳目的核對就證據確鑿了。」
「如果有需要,記得開口。」律堂重申道。早在卓然回國前,他就曾表示過要幫忙,只是讓卓然給拒絕了。
「我知道。」卓然對他的叮嚀失笑,要不是知他甚深,面對那一到冷冰冰的面孔,怎麼也難以聯想那份為朋友兩肋插刀的真心。
「有事就快走吧!」看不慣那一抹嘲弄的笑,律堂惡聲惡氣地趕人。
卓然繼續不怕死地微笑著。「你別送了,我知道路,自己會走,你還是快去看看你的寶貝喬若吧!」
調侃的話語換來一記惡狠狠的瞪視,沒多久,卓然站在總統套房的大門外,然後砰的一聲,大門不客氣地在他的面前關上。
被請了一頓閉門羹,卓然搖搖頭,失笑。
嘖!真是沒風度,罷了罷了,還是快些回去吧,家里頭還有一堆的帳目等著對;發覺他的外出,那個沒耐心的小東西應該已經開始哇哇叫了。
想起埋首于成堆帳冊中的可人兒那一到頭大的懊惱模樣,他忍不住微笑,不自覺地加快了腳步,正如同俊雅的臉上不自覺所流侵出的那一抹溫柔般。
華燈初上,該是回家的時候了……幾乎就是在下一瞬間的事,那所有溫和的表情盡數褪去,因為他猛然醒悟到他剛剛使用的字眼。
家?溫和儒雅的俊顏上有扶遲疑,卓然一點也不確定自己為什麼會用上這個字眼。
難道是因為……她?
人生真是處處充滿了驚奇,卓然才離開飯店沒多久,又因為一通電話而回去。
不為什麼,因為喬若竟然失去記憶,忘記了一切,這讓律堂暴怒,整個人就像一頭被觸怒的大熊一樣,所以他被找回去幫忙面對那一場混亂。
抓狂的律堂、什麼都不記得的喬若……混亂,那真的是一場混亂。總之,等他處理好律堂這邊的事之後,時間其實滿晚了,但他沒有馬上回去。
很刻意的,卓然開著車在外頭晃蕩許久,但沒有用,當他夜半時分回到了「家」的時候,他的心情仍是相當復雜的。
當然不關律堂他們的事,那份復雜的感覺是來自于他,也來自于──方茜羿。
他不想掙扎或是欺騙自己,打從一開始他就很清楚地知道,她對他有一種莫名的影響力,從她一出現在他面前時就是這樣。
並不用什麼特別的言語或是夸張的動作,她一舉手一投足之間,甚至是一些小小的動作都能牽動他的心,只要看著她,他就覺得愉悅,甚至是因為她的可愛表情而微笑,這是以往從來沒有過的事;在他打定了這輩子既不要情,也不要愛地過一生之後,從來就沒有一個人能像她這樣引起他這麼多的情緒。
餅多的情緒……他不喜歡這樣的感覺,因為那會牽扯到情,更可能會糾纏出愛,那些都是他所不要的。
原先,他告訴過自己,也深深地以為著,她對他的影響力僅止于小時候。就算是現在,較之于其他的人,她給他的感覺是多了一份親近,但他總想著,那只是源自于他對她兒時的印象,對目前的地來說,並不會造成什麼影響。
但他錯了,他現在知道他錯了,而且是錯得離譜!
絕不是什麼源自于兒時的印象,她對他,就是有一份奇特的影響力;只要一踫上她,很多事,他就是變得沒辦法控潔自己,就好比找她來幫他工作一事。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麼會冒出這個念頭,事後回想才知道,是他的私心,他的私心在作祟。
猶記得與她重達那一日的晚餐過後,她不在場之時,方對曾開玩笑地對他說過,要他幫女圭女圭找個能覓得如意即君的工作,要不依依她這散漫的樣子,只怕一輩子也嫁不出去。
雖然那時他听听就算了,但沒多久後剛巧與她又談及工作的事,那一時的沖動就讓他月兌口而出,要她來幫他的忙。
經事後的分析,他知道那是因為他不想她出去工作,也不想她因此而如她母親所期望的般,覓得一個如意郎君。
這結論讓他覺得可怕,因為那時他與她踫面還不超過一日,對她就有這麼強的獨佔欲,這簡直要嚇壞他了。該出現的行為與情緒,這要他能夠不感到害怕嗎?
尤其是他事後還昏了頭地對她說,要她當他的女友,雖然他說得很輕松,像是逗著她玩似的,但只有他自己知道,那一段時間內,他的理智是不在的,整個人像是鬼上身一樣,說的話全不是他所能控制的。
不止是言語,就連行動也是!
早在他月兌口而出、要她當他的女友前,他已做出了一件他怎麼也想像不到的事──他吻了她,正確地來說,他偷吻了她!
在踫上她之前,若有人說他會做出如此孟浪的行為,他一定會斥責那人瘋了,但如今,他做了,他真的做了;趁其不意地從她那兒偷走了一個香吻。雖然她傻呆呆地以為是錯覺,但他知道,知道那並不是什麼見鬼的錯覺,他吻了她,一時情難自禁地就偷吻了她,而這,還只是他跟她第一次見面時就發生的事。
種種事件累積下來,卓然他很清楚這其中的嚴重性,只可惜那在事後才知道,而那時想再隔絕兩人踫頭已是不可能,因為他話已說出口,早跟她做下了約定,要她為他工作、幫他的忙。
事後反悔的事並不是他做事的風格,所以他擬定了應對方式,如約定般地請她過來工作,而且真的是讓她過來工作。
他丟了大量要核對的資料給她,而且絕口不提那一日提到的要她當地女朋友的事,就當做這件事只是他隨口說說的玩笑話。事實上,若非絕對必要,他甚少跟她說話,鎮日只埋首于他該做的工作當中而不與她交談。
他知道她是失望的,因為她眼中的愛慕是那麼樣地明顯,就如同過往每一個愛上他的女人一樣。可是她又不同于那些女人,因為他無法像以往一樣地漠視她、將她置之不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