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伏趴在床邊的人兒讓他停下了翻身下床的動作。
那是一張深深刻劃在他心版上的芙蓉嬌顏,他很意外于她的出現,但經由她伏臥的姿勢與眼眶下淡淡的陰影看來,他很快地能理解,她該是為了看顧他,因過于疲倦才不小心趴在床沿邊睡著了。
他應該要叫醒她的。不為什麼,她就是該好好回房里休息,而不是在他的床邊照料他;看著她這樣因過度疲累而睡去,讓他心里有份異樣的不舒服感。再說,現在他的人已經清醒了,根本就不需讓她這樣地看顧。而且,他也該問明現今的景況,關于那一天、在他失去意識後所發生的事。
基于種種的原因,他沒理由不叫醒她的,是不?但就像是中了邪似,默默地,他不發一語地看著她的睡顏,靜靜地汲取那一份月夜中的美麗。
他一直就知道這一點,關于她得天獨厚的美麗,此刻,就著室內的燭光交織著由窗外透進的月光,她那本就瑩白誘人的肌膚顯得更加皙白嬌女敕了,而除了讓那一份少有的美麗更添晶瑩剔透的美感外,絕美的睡顏,就彷佛是月光中安然憩眠的芙蓉仙子般,讓一旁觀看的人不由得看疑了。
受了月光的引誘,情不自禁地,刑克雍在自己都沒發覺的情況下,伸手輕撫了那絲綢般的滑女敕臉頰。
那美好的觸感加深魔咒的效力,讓他忍不住地流連再三,細細品味著只有在靈魂深處中才敢暗自想像的觸感……好癢,是什麼東西在踫著她?
逐漸清明的意識立即憶及自己看護的工作,華清妍猛地一張開眼,望入的,是他一派嚴肅正經的臉。
「刑大哥,你醒了?」她單手揉著眼,在散去困盹感的同時,驚喜地低呼了一聲。
看著她揉眼楮,流露出與平日優雅貴氣不符的稚氣模樣,他在心中記下了這一幕,同時暗自慶幸自己在緊要關頭縮回了手,沒讓她發現什麼異常。
「刑大哥,你有沒哪里覺得不舒服?還是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擔心他讓暗器上所上的不知名藥物給傷了身體,她連聲地問著。
「還好。」暗自運了下氣之後,他回答她。
「真的嗎?」她還是一臉的擔心,怕他沒有吐實。
對于他這三日來的昏迷,單青鎮上的大夫沒人能說出個名堂來,除了拔掉他身上所中的暗器,替那些外傷做些治療外,對暗器上所上的特殊藥物一無所知的他們,就再也沒能做什麼了。
而她在這樣完全無知的情況下,就只能守著昏迷不醒的他,等著進一步的徵狀出現,好讓那些說不出個所以然來的大夫能診治出他的病情,可以對癥下藥;再不然,就只能等著像現在這樣讓他自動清醒過來,好問問他的感覺,再決定該怎麼辦。
「我昏睡多久了?」看她擔憂的樣子,他反問道。
「足足有三天了。」她據實以告,但沒提及這三天來她有多擔心。
「三天?」沒想到自己竟錯過了整整三天的時光,他有些詫異,然後想起失去意識前的一幕,這讓他擔心地看著她,深怕她受了他所不知道的傷害。「你沒事吧?那一天……」
「我沒事。」看他一恢復意識後最先問的,就是她的安危狀況,華清妍突然有點想哭了。
「怎麼了?那天到底發生什麼事?」看她一臉泫然欲涕的表情,刑克雍有點急了。
「沒事,我是說真的!那一天你護住了我,代我中了辣手婬僧
的獨門暗器後,那惡人猖狂地放下幾句話就走了。我想也是因為他身上還帶傷的緣故吧,在不確定我有沒有被暗器射中的情況之下,他就走了,沒再進一步做些什麼。」
「沒事就好,你沒事就好。」下意識地,刑克雍釋然輕道。
就是這出于無意識的話語,讓她更加想哭了。
「為什麼?」帶著濃濃的鼻音,她突然問了出口。
刑克雍略感困惑,不明白她的這句「為什麼」是在問什麼?
「為什麼要舍身救我?」想起他身上被暗器扎得坑坑疤疤的外傷,她再也忍不住,盈眶的熱淚就這麼掉了下來。
「別哭,你千萬別哭啊!」從沒有過這樣的感覺,看著她的眼淚,想做點什麼又什麼也不能做的他,只覺得一顆心又急又痛的,那種莫名的、心慌意亂的感覺,讓他完全不知所措了。
她知道自己現在的樣子很失態,但她忍不住啊!那種良心上過意不去的愧疚感,加上看到他終于清醒過來的釋然,兩種濃烈的情緒沖擊著她,讓她無所適從,眼淚自然而然地就冒了出來,她一點辦法也沒有。
「你別哭啊!清……華姑娘。」一時心急,他險些月兌口喊出她的閨名,幸好理智在最後一刻發揮作用,讓他改過來。
他的稱呼讓她的眼淚掉得更加厲害了。
華姑娘,華姑娘,一直就是這麼樣地生疏;她已經認識他們超過十多年了,為什麼他們對她還是那麼樣地見外呢?
她不是別人啊!拜兩家人從上一代便存在的濃厚情誼所賜,在她知道別人所不知道的,也就是他們兩個大總管的另一個身分之後,如同父親所叮囑的,一直以來,她就是真心地把他們兩人當闕傲陽的兄長,也就是一家人來看待,但他們呢?
華姑娘長、華姑娘短,自始至終的,就是華姑娘,即使她每見他們一次就糾正過一次,但一直沒什麼效果,她對他們來說,永遠就是華姑娘,那生疏見外的樣子,彷佛他們是第一次見面的陌生人似的……看著她靜靜垂淚的樣子,刑克雍直覺一顆心難受得緊。清了清喉嚨,他試圖想說點什麼。「華姑娘……」
「別再叫我華姑娘了!」已經覺得委屈了,他這一叫,讓她一時氣憤,再也忍不住地月兌口而出。
「可是……」他顯得遲疑,對兩人身分上的鴻溝,怎麼也不敢妄想能跨越過。
她可是堂堂中都之女,而他,就算在九堂院中掌著權、有著一些的地位,但說穿了,他都只是蒙義父收養才得有今日的棄兒,即使做得再好,也是平民一個,又如能與千金之軀的她平起平坐?
「可是什麼?」他的遲疑讓她追問。「難道……難道我做人真這麼失敗嗎?對你跟商大哥而言,除了華家的女兒,我就什麼也不是了,是不是?」
不知她哪來這天大的誤解,刑克雍想開口解釋,但生性就是不善言辭的人,在他能想到該說的話前,她已經先說了。
「對你們而言,我這人真一丁點的好處都沒有,就那麼不值得你們相交理會的嗎?如果我沒了華家女兒的身分,是不是……」吸吸鼻子,她擦掉奪眶而出的眼淚。「是不是你們根本就不想理我?
而就是因為這樣,闕大哥才會另娶他人的,是不是?」
「不是!不是!不是!事情絕不是你所想的那樣。」不知道該怎麼回應她這一連串錯得離譜的推斷,他只能連用三個不是來表達他強烈否定的意圖。
「你還想騙我嗎?」
「我沒騙你。」
「才怪!你就是有,就是這樣看待我,所以才總是生疏地喊我華姑娘,無論我怎麼更正,你跟商大哥總是不肯改口……」
她的指控讓他有種有理說不清之嘆,那種被誤解的感覺讓他心焦不已,直覺得氣血翻騰,像是有股強大的力量一直要淹沒他一般。
「既然我是不值得理會的人,那你又何必舍身救我,代我擋掉那些暗器呢?任我自生自滅不是好多了嗎?何必多此一舉地讓我心懷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