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己來。」她倔強地撥開他的扶持,自己站起身來。
他沒堅持,由得她自己走,只是緊緊地跟在她身後,好能在意外發生時,可以立刻接住她。
「其實你有你的事,不用陪我的。」她突然開口。
「沒關系,反正一樣是在茫茫人海中找人,就一同走吧!」他確定她听到昨晚他和伍薏兒的談話,而且早些天時已問過她的去向,知道她根本沒有目標,是以他如此說道?
她沒再開口,像是在想什麼;他也沒說什麼,只是緊跟著她、怕有意外發生,然後兩個人默默地往用餐的廳堂走去……是沒開口,但在平靜如昔的爾雅斯文下,戚俠禹的內心是高興的。
他從沒有像此刻這般,感謝起自家小師妹的莽撞、沖動及說話不經大腦的心直口快行為,因為經由她一番無心的推波助瀾後,他終于知道她的芳名了!
冷雪……他的心里一再地喚著這個名字,然後在極力地忍耐中,俊頰上還是忍不住地泛起一抹淡淡的笑意。
人如其名,一個美麗的名字呵,好比她最初帶給他的印象,凝脂般的白皙與一身飄逸的白,彷若寒冬中的一抹新雪,冰冷但卻無比地引人,讓人直想掬起這一抹新雪貼心妥藏……是她的僵凝喚回他游離的心思。
以一大清早來說,這滿滿一屋子的客人也委實多了一些,尤其是一波又一波的竊竊私語聲在冷雪出現後便條然平息的樣子看來,不難知道這屋子里的客人是為何而來了。
「不礙事,他們只是對你有些好奇而已。」他上前一步,在她的身後小小聲地對她稈睦帝?
冷冷的視線掃視過所有人,如她所想,那些帶著點畏懼的好奇目光一個接著一個地避了開來。
對這意料中的情形,她輕哼一聲,接著便如入無人之境般,不發一語地往唯一的空桌走去,而她身後的戚俠禹理所當然地跟上。
「就是她,就是她,天人這些日子里衣不解帶照顧的姑娘就是她。」
「听說讓邪靈附身耶,不知道現在怎樣了?」
「該是好了吧,瞧瞧她現在的樣子並沒有掌櫃說的凶氣了。」
「是嗎?可是還是覺得不太對勁吶。」
「就是說嘛,那冷冰冰的樣子,真有點嚇人吶。」
嘀嘀咕咕的聲響在他們入座後便沒停過,可是兩個當事人像是聾了一樣,對四周的指指點點以及嘟嘟嚷嚷全沒反應。當然並不是真的聾了,只是對這樣的閑言閑語,冷雪已經習慣了。
苞宮里那些背著她說的閑話比起來,這樣程度的猜忌簡直就是小巫見大巫,一點也不夠看……沒錯,在宮中她是有她的地位在,因為三公主君懷袖的關系,她備受肯定也頗受人尊敬,但私底下呢?
水能載舟亦能覆舟,同樣是因為三公主君懷袖的關系,加上她的出身由來,宮里的人私下怎麼看待她的,這只有天知道了,不多說其他的,光是傳進冷雪耳中的,那絕對比現在所听到的要難听上百倍不止。
兩相比較,讓冷雪根本就沒興趣把此時的流言听進耳里去,而看她沒反應,戚俠禹更不曾多事地多說什麼,雖然一對劍眉已不以為然地微皺。
見兩人沒有反應,那陣耳語如波浪聲,是一陣大過一陣了……「喂,我總覺得這姑娘不大對勁。」
「是啊,冷冰冰的,像是不帶人味兒呢!」
「少胡說了你們,天人已經降服了附在這姑娘身上的邪靈了,最好的證明是,這些天天人身上已不見傷了,而且也已經很久沒听見這姑娘淒厲的吼叫聲了。」
「但是這也說不定啊,說不定是邪靈打敗了天人,控制住天人了,天人身上才不帶傷的;而不再吼叫的原因,也可能是邪靈打贏了,所以不叫了。」
「嗯,這也是有可能,要不,怎麼解釋那姑娘會冷得不帶一絲人氣?」
听他們越說越不像話,就在戚俠禹忍不住想開口說些什麼的時候,「啪噠」一聲,冷雪放下碗筷,以最冷冽的眼神冷冷地環顧了下四周。
安靜無聲!
對這全體噤若寒蟬的場景,戚俠禹笑不出來,因為他知道,此舉只會讓村人更加誤會她了。
「別──」
「快來快來啊,高家的男人從巴朗峰下來了,獵得一對母子雪狼吶!」
一陣號外聲打斷戚俠禹的勸說,但不礙事,就在客棧里的人全興沖沖地被引了出去時,他準備再來一次,試圖規勸她在村人面前斂起易遭人誤解的冷漠態度,只是……「怎麼了?」所有委婉勸說的話全縮了回去,他注意到她向來冷淡的素顏上有幾分異色。
「快來快來啊,高家的男人從巴朗峰下來了,獵得一對母子雪狼吶!」
听著一再重復的高喊,她再也忍不住了!
「我要出去看看。」捂著傷處,她往門外走去。
當然沒有理由任她一人前往,匆匆丟下碎銀,戚俠禹拾起行囊跟了上去。
※※※
「真是漂亮,瞧瞧那一身純白似雪的毛皮,能賣得不少好價錢吧?」
「這是當然的了,雪狼呢,可是很珍貴又很稀有的,肯定能賣個好價錢。」
「是啊,尤其那頭小狼,還活蹦亂跳的吶,只要養大了,又是一筆銀子了,只是……有點可惜呢!那頭母狼……看,一身的毛皮都給染紅了……」
「唉!這你就不懂了,那些血漬洗洗就能處理掉的,再說你仔細瞧瞧那箭傷,可是由耳朵穿過一箭斃命的,身上沒有其他外傷,那價錢可又抬高了好幾倍呢,高大哥的狩獵功夫真是了得,箭術更是沒話說,真不枉他在巴朗峰守的這幾個月時間了。」
「我剛剛听高大哥說了,是那頭小的被抓了,母狼為了救小狼,傻愣愣地在捕獸籠外繞著圈子,這才讓高家的漢子有機會一箭斃命的。」
「畜牲就是畜牲,真是傻啊。」
此起彼落的驚嘆、艷羨、取笑聲交織成一片,一群人圍著一個看起來帶著見腆的莽漢及被捕獲的珍貴獵物嘰嘰喳喳的,七嘴八舌地交換彼此剛听來的情報。
這些交談聲對冷雪而言,真是一聲刺耳過一聲,不似適才听見那些詆毀自己的耳語,現下的她沒辦法置之度外,像適才那樣不當一回事了,尤其看著籠中的小狼嗚咽悲鳴著,企圖得到籠外已死絕多時的母親能給予一些回應的畫面,她肝火極旺,一口氣因怒急而梗在胸口,險些就要上不來了……「沒事吧?」戚俠禹扶住步履不穩的她,臉上的憂色顯而易見。
一雙拳握得死緊,她沒來得及回應他的問句,四周圍已冒出另一波的話題。
「知道嗎,我記得十年前啊,也有人捕獲過雪狼,听說那時為了圍剿傳說中的雪狼群,著實費了一番極大的功夫,結果真的抓到了,而且一次還抓了十來只的雪狼呢!」
「真的嗎,好厲害吶。」
「厲害的在後頭,那次不光是抓到雪狼而已,還抓到了一只成精的狼妖──」
「狼妖?」異口同聲的疑問立即響起。
「是啊,就是狼妖!雪狼已是狼中之王,而那成了精的狼妖更是雪狼之尊,被捕時已能幻化人形,呼風喚雨、號令群狼是無所不能,而當時的雪狼群就如同高大哥所捕獲的這只全心護著小狼的母狼一樣,全力護著那只已能幻化為孩童形貌的狼妖──」
就在冷雪因敘述人的這一番話而陷入可怕的回憶之際,得不到母親回應的小狼條地由牢籠中發出一聲不甚成熟的狼嚎,不止中斷發話者說古的興頭,也引起了許多不必要的猜測及恐慌……「好可怕,它是不是在呼喚附近的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