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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商菊籬 第21頁

作者︰單煒晴

萬俟懿下顎一抽,消聲了。

她在替自己,如此深明大義的舉動,他還能說什麼?

于是天翻魚肚白,日升了。

「如果你有什麼事現在不能跟我說,那麼等待萬俟家東山再起後,一定要告訴我。」他捧起她的臉,第一次縱容自己吻她。

東菊籬因為這個吻,心頭震顫,更加肯定自己將要去做的事。

他非常克制的移開薄唇,低語,「我能給你的,就這麼多時間。」

再多,他也忍不得了。

「小菊明白。」東菊籬說,卻誤會了他的忍耐——她明白這段時間他需要專心,才能小心計算,嚴防出錯。

做大事是不講兒女私情的。

那一年,金岳無主,卻有東家。

開春,東廷蔚雖然不願意讓有病在身的女兒遠行,然而一听見她是去收貨銀的,尤其又有七大家之一的敖氏前來護送,于是派了信任的手下,陪同她一起去。

初春,東家正式投靠戰氏,東菊籬寫了封信,向父親東廷蔚闡述其利益,被接受,于是她在戰氏扶風留下。其後,她瘋病已愈的消息傳遍天下。

春末,萬俟非按照萬俟懿之意,入霧澤長孫家,見軍師房素合,說服他,萬俟家還有可留之處。

初夏,鸞皇派遣左相龐弩前去說服戰氏與長孫氏退兵,並重新協商邊界,最後談判破裂,左相無功而返,其後兩家持續屯兵,招攬軍糧。

仲夏,萬俟懿悄悄離開金岳,送上戰氏前鋒大將的人頭及大批軍糧,跪求長孫氏之主收留,其後以門客身分,正式投靠在長孫氏之下。

初秋,福家兄妹離開金岳,回到少陰。

同一時間,右相的位置由賈文原接替,賈家是為萬俟家姻親——賈文雅為萬俟非之妻,但不為人所知。

之後兩年,戰氏與長孫氏的漫長之戰展開了,而萬俟家的真命天子屈居于他人之下,靜靜的等待潛龍沖天的時候。

一切都在盤算中。

遍地尸體,不可怕,因為戰場總是如此。

東菊籬戴著斗笠,站在一葉輕舟上,由炎陽幫的頭子徐離陪同,溯江而行,途經之處,盡是披著戰甲的兵卒的尸體。

「讓東小姐到這里來,真是失禮。」戰氏軍師嚴坤錦站在淺水處,口鼻間包著布巾,遮掩濃濃的尸臭味。

東菊籬亦然,微微福身,笑容可掬,「軍師甭多禮,我總得知道這門生意值不值得。」

「那麼東小姐認為呢?」嚴坤錦雙手負背,孤立的身形瞧不出情緒。

「這一仗,我無法說主公勝得漂亮,但是勝了就是勝了,咱們商人只看利益。」此刻她口中的主公,指的是新的戰氏之主戰城。

她現在是戰家的人。

「那就請東小姐繼續支援主公了。」嚴坤錦回眸,笑咪咪的說。

忽而,江上食尸的禽鳥仿佛被什麼驚擾,同時驟然起飛,一時之間掩蓋了她的輕舟。

東菊籬美目溜轉,遠望那一頭的樹林,少頃,在鳥群離江後,才轉回頭,對嚴坤錦笑說︰「願主公終成霸業。」

願她的主公——萬俟懿。

還記得那天滅族的仇恨嗎?

樹林里,有人拉滿了弓,正對江上獨立的人影。

「慢。」

忽然,有人按住了那欲放箭的手。

「嚴坤錦和福拾翠是同門師兄弟,他和福家兄妹必有勾結。」他們萬俟家才會敗得如此徹底。握緊弓,江雷死盯著那人影,語氣是掩飾過的平靜。

他的身上還留有福拾翠給的傷,以及他的兄弟全都是。

「沒錯。」萬俟懿不容置喙,按住他的弓不放,「但不是時候。」

留著,為小菊留著,否則她難辭其咎。

「是,屬下逾越了。」江雷松開弦。

沒忘,主公沒忘記血海深仇,而他差點鑄成大錯。

「沒關系,我贊成你解癮。」萬俟懿稍稍轉移箭尖的方向,對他淺笑。

敵人如此之近,要忍,實在難。

江雷在他的指示下,射出無聲無息的利箭,霎時江雁驚弓,一齊展翅而飛,隱藏了箭的去向,卻令輕舟上的人兒因此回頭。

他有多久沒見到她了?

一年多了吧!

而今遠遠的一眼,竟是他們所能擁有彼此的最近距離。

如此的遠哪!

江雁飛去,江中伊人的目光也撤去,沒多久便隨著輕舟而去。

她是否察覺他?

從那雙深遠的明眸,他不該懷疑。可是這一眼,徒然加深不顧一切相見的而已。

真不該的,不該讓江雷射出那箭的,因為那解的不是不能刺殺敵人的癮,而是想見她的癮。

他已經快忍不住了。

「懿,就快了。」同樣在場的萬俟非明白弟弟的心情,不禁安慰。

萬俟懿收回凝視她背影的深沉目光,回過頭,又是那個溫文儒雅的年輕人,只不過現在的他多了一分被隱藏起來的銳利霸氣。

「沒錯,快了。」他拍拍兄長的肩,轉身離去。

萬俟非看著弟弟的身影,感覺自己已經見到萬俟家重新立足的榮景。

沉寂數年,他們將走向霸業。

第8章(1)

天下人都知道,戰氏與長孫氏的「感情」極差。

天下人也都知道,這兩大家背後有同樣失和的兩家人在支撐。

沒錯,人盡皆知。

東菊籬在炎陽幫頭子徐離的陪伴下,走進戰氏位于扶風的宅邸,接著在穿著輕甲的兵卒引領下,踏入正廳。

「喔,來了。」主位上,戰城手中拿著一封已拆的信,見到她之後,隨即交給身旁的主簿收妥。

「主公。」東菊籬娉婷的福身,「不知道你急著找我入城是什麼事?」

「這兒有一封給你的信,是從金岳來的。」戰城說著,有意無意的睞著她。

主簿隨即恭敬的上前,把信送到她手中。

「因為信使的模樣匆忙緊急,我就先打開來看了,東小姐別見怪。」戰城又說。

東菊籬嫣然一笑,「怎麼會呢?主公如此關心,是小菊的福氣。不如請主公直接告訴小菊信的內容吧!」

心下明白戰城是在懷疑自己,她自然得曲解他的意思,並使他在眾人的面前說出書信的內容,以解除在場將領對她的疑慮。

戰城斂下銳利的眸光,語氣有些凝重,「似乎是東掌櫃病急了,所以派人前來通知東小姐。」

東菊籬面容丕變,顫抖的攤開信,仔細瀏覽,最後難以置信的雙腿虛軟。

徐離立刻上前,穩住她。

「東小姐切莫憂心,我立刻派最好的大夫趕到金岳,為東掌櫃治病。」戰城連忙開口。

「謝……謝主公好意。」她面容鐵青,又福了個身,「小菊想回個信,請主公容許我先行告退。」

戰城多看了她一眼,允了,「下去吧!」

東菊籬于是在徐離的攙扶下,離開戰氏宅邸,坐上馬車,沒入夜色。

正廳內,戰城拉回視線,看向一旁的嚴坤錦。

「看來真的是東廷蔚大病,否則她怎麼會如此失態?軍師見此情況,還認為東家和萬俟懿有往來?」

「主公應該沒忘記,當年金岳人人都在傳東菊籬為萬俟懿休妻的事瘋狂,足以見得他們夫妻情感至深,這當然是一段佳話,倒也讓我看出萬俟懿當年休妻,其實是為了保住東菊籬這顆有用的棋子。」嚴坤錦有條不紊的分析。

「所以你的意思是,他們只是故意讓人認為兩家早已恩斷義絕,面下仍有交集。」戰城沉吟。

「當然,但也可能是我多疑。」嚴坤錦的雙眸流轉著笑意,沒把話說絕了。

戰城吃下侍女夾遞的菜,隨後問道︰「東菊籬的落腳處呢?」

「目前沒有任何可疑之處。」他們早就派人盯著。

「希望只是軍師的多疑,否則東菊籬可真是個不可多得的好人才。」光是她在戰氏的這兩年內,就為他帶來極大的財富,從沒見過打仗還可以賺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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