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他們看的是相同的東西,現在,她看的好像是他要的東西。
是她變了,還是被迫改變?
經過這麼多風風雨雨,他們不是該更理解彼此才對?
那為何她已經很久不曾喊過自己一聲「懿哥」?
唉,他渴望听她那麼叫喚自己。
「小菊要洗澡了?我幫你。」佯裝無事,萬俟懿揚起溫和的笑容,打橫抱起她。
東菊籬心下一突,忙不迭的攬住他的肩頭,迎上那雙熠熠生輝的眸子,頓時又垂下頭,還空出一手遮住胸前的春光。
她以為自己夠冷靜……至少強烈的意志力能逼她在看見鏡中的他時維持鎮定,絲毫未顯露心底的難為情,沒想到他一個意料外的舉動,使她不小心露了餡,連正眼也不敢瞧他一下。
她不知道愛上自己的丈夫會怎樣,卻不敢表現出愛上的痴迷,深怕他認為自己滿腦子風花雪月,忽略了正事,所以越來越小心謹慎,保持能讓自己冷靜的距離,不敢像以前那樣,為了討好他便隨意的撒嬌。
自從認清自己的心,以往不經心的事都有了特殊意義,有時候她連為他倒茶,不小心踫到他的指尖,都會心跳加速,也終于明白萬俟泰說的那種感覺。
萬俟懿注意到她變得矜持的舉動,以及泛紅的耳朵,卻不太了解原因,畢竟從沒見她有這種反應。
輕手輕腳的把她放進浴桶後,他暗自決定再觀察一陣子看看。
也許……是不願被他看見那自卑的傷口。
他拿起質地細致的軟布開始替她擦洗,她則維持一手遮住自己的動作,有些害臊的縮在浴桶里,不似方才那般坦蕩。
「你不丑。」眸光輕斂,萬俟懿忽然開口。
東菊籬被他的話轉移了注意力,有些怔愣住。
「你不丑。」他又說了一次,手上的動作沒有停下,「無論你變成什麼樣子,都是我的小菊。」
她喉頭一梗,鼻子霎時酸刺不已。
這是她听過最動听的話。
她微微垂下螓首,不想臉上的喜悅被他發現。
「小菊現在怎麼都不問了?」他的動作稍嫌笨拙,卻帶著不容忽略的體貼。
他指的是那個她曾經每天都要問上一次的老問題,現在卻不曾听她問了。
「小菊知道主公會怎麼回答,所以沒有疑問了。」她謹慎的說,其實是不想再听見他那只愛她的才能的回答。
萬俟懿觀察著她少見的反應,心底有幾個猜測,但還不確定之前,不會魯莽的說出口,于是轉移話鋒,「明天上路?」
「嗯,敖家已經來了回覆,說是等很久了。」東菊籬稍微向前,讓他刷洗背部。
「沒見人這麼喜歡把銀兩推出來的。」萬俟懿打趣的說,讓軟布吸飽了水,舉高,輕輕一擰,溫熱的水流在白皙的肌膚上滾動,黑眸霎時閃爍不已。
他想,自己真的忍耐太久。
也許早該抱她,偏偏一直在等,等她真正愛上自己……不為男性的自尊,純粹是不希望將來有一天她會因為愛上別的男人,而後悔被他踫過。
他不認為自己過度珍惜她,只是愛上一個人,自然會為她著想。
所以,他還是忍。
「不過大部分人都會同我們一樣,收得很歡喜。」東菊籬不習慣這種親匿的時候,所以笑聲有點不自然的高亢。
她暗自慶幸自己還懂得說笑。
倘若被他察覺她的心思……總覺得他會瞧不起她。
他一定會想,在這種重要時期,她不該把專注力放在其他事情之上,所以她得謹慎些。
萬俟懿繞到正面,要她把修長的腿兒伸出來。
他們金岳的浴桶和其他地方不同,比較淺,也比較長,所以她只要稍微抬腿就能照做,偏偏很猶豫。
他就站在她的正前方,如果那麼做了,不就什麼都教他看光光?
雖然曾經誘惑過他,但是那時候她還沒有這種面對他會害羞的情況,現在就不同了……
「我自己洗吧!」東菊籬揚起笑容,伸手向他討軟布。
萬俟懿凝視她片刻,才把軟布交給她,然後選了張椅子坐下。
「誰和你去?」
「徐離頭子派五名幫眾負責‘押送’我。」察覺他坐在自己的右後方,東菊籬稍微側過身子,背對著他,緊張狂跳的心兒才平復了些。
「甚好。」萬俟懿瞬也不瞬的盯著妻子的背影。
綰高的長發,縴細的頸項,白玉無瑕的背脊,他發現正催促著自己向前去,把她捧起,用唇膜拜那美麗的線條,從頭到腳。
他渾身因為想要她而發疼。
這正是他不敢回房的原因。
東菊籬察覺他不再說話,因為那雙難以忽視的視線感搔刺了她的後頸,一種曾經在某個想不起的時候感受過的燥熱緩緩的由體內深處竄出,接著,她邊洗,邊發現自己的皮膚染上一層緋紅,而且全身上下都是。
第7章(2)
「主公的書都看完了?」她于是匆忙轉移兩人的注意力。
「沒,但是心神不寧。」萬俟懿的聲音非常輕柔。
「所有的事情都在計畫中,主公別擔心。」東菊籬安慰,同時強迫自己別去理會他的目光。
「福家兄妹還在金岳,我怕你一出城,就會有危險。」他的聲音更輕。
听他提起福家兄妹,她的動作停住。
他隨即注意到了,卻在心里認為她是害怕,不願她再去回憶痛苦,遂也沒多問。
「佣兵隊已經部署在他們待的屋子之外,家里的細作也都在監視之下,而且我請敖氏前來接我,現在估計已經快到金岳,他們會護送我安全到敖氏。」她邊說邊撈來掛在一旁的外袍,從水中起身。
萬俟懿立刻上前,接過袍子,替她披上。
「你應該知道那批貨銀要送到哪兒,替我好好的處理,那是眼下咱們最重要的一筆投資。」他在她的耳邊低語,手卻緊緊的抱住她,似乎不放心讓她走。
這批貨銀將要以東家的名義送進戰氏,做為資助戰氏東山再起的資金,更表明和萬俟家斷絕關系後,吞下北方的東家將投靠戰氏,而接下來,就換他主動到長孫氏的陣營。
如此一來,天下人將知道東家和萬俟家劃清界線。
他們分兩方面進行,再加以會合,非常得當。
「小菊明白,一定不會讓主公失望。」她得在戰氏待一陣子了。
萬俟懿緊摟著她,語氣充滿信任,「我相信你辦得到。」
沒錯,他的理智相信,但是……他已經發過誓不再讓任何人輕易的送死,更何況是如此重要的她。
明白他擔心自己的命,東菊籬緩緩的回抱住他,「將來,一定有一天,小菊和主公將在戰場上踫面,約定好了,小菊不會先走。」
她還得幫助他爬上霸主之位,不會輕易的喪命。
「沒錯,留著命,千萬別比我先走。」他的語氣平靜,卻能听出字句中的熾熱。
瞬間,她感覺到他可能也愛著自己,不自覺的開口,「主公,你……」
你還愛我嗎?
比愛福淺荷還多嗎?
現在,你願意抱我了嗎?
「嗯?」萬俟懿抬起頭,對上她的眼。
東菊籬眼神復雜,表情不斷反覆,至終卻是一句話也吐不出來。
等不到下文,他索性把她抱上床,讓兩人緊緊相貼,一絲縫隙也沒有,感性的享受這一刻彼此相容的溫度,理性的壓抑挽留她的懦弱意志。
他們相擁許久,就連外頭侍女的叫喚都不理會。
時間很長,也短,卻不斷的往前進,總有那太陽即將升起的時刻,偏偏他的心卻往下沉,開始猶豫了。
「還是……」他忍不住出聲。
她抬手阻止,「做大事,要心無旁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