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是不經大腦!」算不上是罵,但君無上的語氣也稱不上是好的。「難道不是?妳別告訴我,你不知道自己是不懂水性的?」
直到現在,危險雖然已經過去,那份差點失去她的恐懼還是存在的,也難怪他的語氣好不起來。
「我當然知道……知道自己不諳水性。只是……」看著眼前顯得陌生的他,自認也有錯的薏兒小小聲地回答。「只是我忘記了嘛,到下水才想到──」
「下水才想到?這種事能下了水才想到?你知不知道你是在拿自己的生命開玩笑?」提到這事他心情本就好不起來,現在又得到這樣令人氣結的答案,他簡直要被這不合情理的答案給逼瘋了。
「你……你凶什麼凶?」挨罵的她委屈地噘起嘴。跟平日的生氣盎然、沖勁十足的樣子比起來,這時病弱的她顯現出一股平日難得一見的、惹人憐惜的風情。
「我……」想到她剛從鬼門關前繞了一圈回來,心理上恐怕也存有陰影,實在不宜再增加她心理上的負擔,他只得放軟了聲音,亡羊補牢地試圖用自己的立場苞她說理。「我不是凶你,我只是跟你講道理。」
「講道理要……咳咳……咳咳咳……要這麼凶嗎?咳、咳咳……」急著辯解,她一口氣順不過來,所引起的一陣昏天暗地的嗆咳差點沒耗盡她的力氣。
看她這樣,君無上即使心里有再大的不滿,這一刻也盡數化為烏有了。
「沒事吧?」听著她咳,他感到心疼,連忙將她摟到懷中拍撫著。
「那時人家……咳咳……人家心里頭急……咳咳咳……急嘛!」已經咳得有點上氣不接下氣,她還是試圖解釋。
「別說了,我知道,我都知道。」不忍心見她咳得那麼辛苦,他連忙道。
又咳了好一陣,她的氣息才逐漸地平息下來。
「不!你、你不知道……」才剛能再開口,一雙總是溢滿亮光的渾圓晶眸已委屈地轉成讓人心疼的紅。
「別說了,先休息,嗯?」君無上溫柔地模模她的頰,不想在這時候跟她有所爭辯。
「我……我也很害怕啊,好難受,我以為……以為就要死掉了……」不肯止住這話題,她瞅著一雙泛紅的美目委屈地看著他的胸口,腦子里浮現的全是置身水中的痛苦,那種恐怖的感覺讓她心有余悸地打了個冷顫。
「不會的,你不會死的。」不喜歡听她提及死這個字眼,他制止她再繼續說下去。
「騙人,人生自古誰……咳咳……誰無死……」又咳了兩聲,但她很堅持地想把反駁的話說完──還是虛弱,整個胸腔相當地不舒服,像是卡了什麼異物般,讓她難受得緊,但這些可沒扼殺了她不服輸的性子。
「誰死都不關我的事,我就是不準你死,也不準你再提那個死字。」緊緊、緊緊地擁著她,他以誰都沒見過的強悍霸氣斷然地下令道。
宛若珍寶般,被緊緊地擁在他的胸膛中,那樣的感覺讓她覺得怪異,因為過往的生活中從沒有這樣的經驗。尤其怪異的是,他那一番她該覺得霸氣到令她反感的話,這會兒竟沒讓她覺得討厭,相反的,連同他的擁抱,竟讓她有種被珍視、被呵護的感覺……
她不明白自己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只覺得心里頭甜滋滋的,就像是從他那兒得到什麼禮物一樣,她為這樣的心情感到相當的不解。
「以後別再這樣了,千萬別再這樣嚇我了。」擁著她,君無上像是自言自語一樣地低聲輕喃。
也不知道是不是開了竅,伍薏兒竟听出他話中的擔憂,也真的開始反省自己不顧後果的沖動個性。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只是……只是那時候的情形容不得我多想。我看那個孩子……孩子的母親那麼著急,孩子的情況又那麼危險,我擔心……擔心造成他們母子天人永隔……天人永隔的遺憾,所以……所以我……」氣虛加心虛使她的話斷斷續續的,但似乎有點在反省自己的沖動了。
「好了,別說了,事情都過去了。」他親親她的額,想扶著她再躺下,但她不肯。
「不……你不懂……」想起那位母親的哭喊,那種深深震撼她的悲鳴,到現在還存在于她的心里,那是種她無法理解的情感。「我覺得好難過,看到那位母親傷心的樣子,那讓我……讓我完全無法思考……」
淚水迷蒙了她的雙眼,她雖然看著他,時空卻像是回到昨天的那一幕,她雙眼見到的是那位母親哀痛欲絕、瘋狂心碎的模樣。
「薏兒?」看著她的閃神,他很是擔心。
他的叫喊,喚回她迷離的神智,但也喚起她一直遺忘的事。
「孩子……那個孩子呢?」想起了那個溺水的孩子,她虛弱地抓著他的雙手,一雙帶淚的眼直直地望入他的眼底,想得到一個真實的答案。
「沒事,那孩子沒事。」他反握住她的手,像是要加強他話里的可信度一樣。
「真的嗎?」看他說得那麼順口,她反而有種不真實感,沒辦法相信。
「是真的,我一下水去救你,趕來救孩子的村人也到了,就在我救起你的時候,那孩子也跟著被救起,只是多喝了點水,沒事的。」他擦去她眼角的淚。
事情正如他所說的一樣,那孩子讓後來趕到的村人給救起了,真的是萬幸,要不,若真有什麼萬一的話,他已經可預見一場他與她都不能避免的自我責難。
「救起來了……救起來了……」這消息讓她安了心,唇畔浮起淡淡的笑意。
「嗯,孩子沒事,孩子的母親也沒事,妳可以放心了。」他安撫道,現在已多少能了解她心中所想的。
只要設身處地地以她的立場想,便能明白從未體會親情的她,對母愛很自然地會有一份想望,尤其親眼目睹一對母子在生死關頭時真情流露的表現,那份親情羈絆定會讓她感到無比的震撼,也更會讓她對母親這角色產生更多的孺慕之情。
在這樣的情況下,個性本就沖動的她更加控制不住,做出比平常更沖動百倍的事,都是可以理解的了。
「睡吧,妳得多休息。」他扶著她躺下。
她任由他擺布。一會兒,像是想到什麼似的,一臉困惑地看著他。
「怎麼了?」他順了順她的發,跟平日老逗著她玩的無賴表情比起來,現在他臉上的表情柔得幾乎可以擰得出水來。
這樣的他對她來說是全然的陌生,實在是因為被他玩弄慣了,所以很難適應此時的他,伍薏兒納悶地看著他。
「你……」覺得好像……好像哪里不太一樣了?是她的錯覺嗎?
「我怎麼了?」他看了下自己。
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她困惑地眨眨眼。
看著她可愛的表情,他情難自禁,俯往她花瓣一般嬌女敕的唇瓣輕啄了口。
嚇了一跳,她睜大了眼楮看他,不明白他為什麼會有這樣的舉動。
「睡吧,我會在這里陪著你。」他承諾。
在他含笑的注視下,一陣陌生的羞怯感淹沒了她,一頭霧水的薏兒不自在地連忙閉上眼,不敢再多看他一眼。
心口熱熱的,唇上似乎還殘存著他適才輕觸她的麻癢觸感,她不知道自己怎麼了,更懷疑他是怎麼了?但沒多久,她便不再為這些問題感到困擾。
因為她睡著了,在還來不及細想這些問題,她就因體力不支而沉沉睡去了。
听著她細弱但平穩的呼吸,看著她恬靜的睡顏,他微微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