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嘴八舌的呼喊伴隨著間歇喊娘的哭聲引起了伍薏兒的注意,她納悶地看著那一小群聚在一塊兒的洗衣婦,不明白發生了什麼事。
她好奇地湊上去觀看,河里載浮載沈的小男孩讓她明白了一切。
糟糕,有孩子落水了!
「娘……娘……」
「孩子……孩子……」驚慌失措的尖銳哭喊聲讓人心生不忍,那位被攔下的母親不顧一切地想掙開旁人的箝制。
岸邊其他的婦人卯足了勁拖住她。
「你們放開我,我得下去救孩子!」被抓住的婦人哭喊著。
「不行!你不會泅水,跟著下去也是沒用的……」
「是啊!是啊!你千萬別跟著去!」
「李家嫂子已經去找男人來了,你千萬得沈住氣啊!」
此起彼落的勸阻聲揚起,所謂旁觀者清,其他人知道王家大嫂不識水性,哪能由得她跟著跳下去。
王大嫂則完全听不進旁人的勸阻,眼見自己的孩子在水中命在旦夕,孩子的母親只覺心如刀割。
「孩子……我的孩子……」
讓人緊抓著,孩子的母親一面瘋狂地掙扎著,一面發出淒厲的哭嚎,那種至情至性、讓人感同身受的哀鳴,深深擊中伍薏兒的心,一聲又一聲,重重、重重地沖擊著她,她從沒見識過這些,那種她從未感受過的母愛讓她備受震撼,完全無法反應。
「娘……」
河中的孩子已是沈下去的時間多、浮起來的時間少,眼見就要不行了,倏地,撲通的一聲──
時間,像在這一瞬間停止。
那響聲中止所有人的動作,所有的目光全凝聚在聲音的來源──
有人跳進河里去,孩子有救了!
但當所有人興起了希望後,創造這份希望的伍薏兒卻暗道一聲糟。
完蛋了!
在入水的那一秒,她知道玩完了,因為她到這時候才想起一件很重要、很重要的事──她也不會泅水啊!
比起那載浮載沈的孩子更慘,直到下水後才意識到自己壓根兒就不識水性的伍薏兒,因為不諳水性加上一時的心慌意亂,連救命也來不及喊,整個人就直直地往水里沈去,活像讓人綁上了鉛塊般。
這一幕,讓所有人都看呆了。
眼前事件的發展超出了眾人所能理解的範圍,以致沒有人能反應過來,就連溺水孩子的母親也一樣,但就在這時候,又是撲通的一聲──
完全沒有時間氣惱她的愚勇了,跟在她後頭、及時趕到的君無上以蛟龍之姿躍入了水中。
孩子?伍薏兒?
這時候,要先救誰絕對是個艱難的抉擇,但人的私心讓君無上想也不想地直接作下決定,他朝幾乎要把他氣死的伍薏兒身邊游去。
好難受,她好難受啊……大量的水浸入她的口鼻之中,意識逐漸地失去,讓水給淹沒的伍薏兒只覺得自己將就此死去。
恍惚中,似乎有人抓住了她,但她不確定,什麼都不確定了,她的意識模糊,唯一有的認知,只知道自己要死了。
有人擠壓著她的胸口,她想喊,想捍衛她從未有人觸踫過的部位,但她沒辦法,一絲絲力氣都沒有的她,只能任由那粗魯的擠壓,一下又一下按著她的前胸。
直至一些水液從她的口中吐出後,有人封住了她的口,強行地灌著氣體進到她的嘴,然後與先前的動作交換,一再的重復,直到死寂的心恢復跳動、她終于能依靠自己的力量吸取空氣。
「沒事了,已經沒事了。」
在陌生的虛弱感中幽幽醒轉,渾身使不出一丁點力氣的她努力辨識著,好不容易地,她認清那個擁著她說話的人。
看著她吃力地睜開緊閉的雙眼,同樣渾身濕透的君無上忘情地朝她光滑飽滿的額頭親吻了下。
「沒事了,已經沒事了……」這話,不知道是想安撫她還是他自己,只見君無上在緊擁她的同時一再地重復輕訴著。
經過剛剛的事件後,他清楚明白他願意用所有的一切去交換。這輩子,他再也不願再一次經歷像剛剛那樣的場景了。
不能否認,他喜歡她,喜歡她的陪伴、她沖動的性子、真誠無偽的單純及每每令人驚艷、那燦若朝陽的一顰一笑。可一直以來,他卻從沒費心去厘清他自己的感情,及對她的那份眷戀。
他總以為,對有著不凡出身的自己而言,她是一個玩具,一個新奇的玩具,一個萬分珍貴的、可以讓慣于自我壓抑的他放開懷的新奇玩具,但……經過剛才那一瞬間心膽欲碎的驚駭後,他知道,事情並不是那樣,她不是玩具,絕對不是!
在認識她之前,他早已接受了自己的命運,也早懂得調適自己的心態,壓抑些微真實的自我,以符合世人眼中他光榮顯赫的尊貴身分,只是……無法抑制的,每每在他心底的最深處總是會有著細微的呼喊,一些小小的期盼──
會不會……會不會有個人,能像對待一個普通人般對待他,除掉六王爺的身分,除掉聖朝儲君的光圈,除掉所有一切一切加諸在他身上的榮光……就他這個人,純粹以君無上這個人來看待他?
多麼期望能有這樣一個人……多麼期望啊……
一直以為這樣的想法是奢求,但現在他知道,這樣的期盼並非夢想,老天爺確實已听見他心底的渴求;而她,正是老天順應他的渴求,送給他的一份最珍貴的禮物。
她是老天爺送他的,她絕對是!
雖然跟她相處的時間稱不上長,但他確定那個人、那個適合他、可以與他攜手一生的人絕對是她。
要不,該怎麼解釋,在她的面前,就算只是初初見面,他便可以不用刻意勉強自己、能無所抑制的、像是熟識多年的老友般,以最真實的性情面對她?又要怎麼解釋,從認識她之後,他那無時不刻想逗她、鬧她、跟她玩的心情呢?
只是……他差一點就要失去她了啊,這個老天爺送他的珍貴禮物。
回想起適才的驚嚇,把她從鬼門關搶救回來的君無上強忍著顫抖,捧著她的臉,一次又一次親吻著她血色盡失的唇瓣。
承受他的親吻,不知道他剛經歷了什麼樣的折磨、了悟了什麼,氣息微弱的伍薏兒看著他,似乎想說什麼。
「什麼?妳想說什麼?」君無上發現她想開口,連忙凝神細听。
意識又開始渙散,在失去意識前,她費力地再說一次──
「……」
即便非常擔憂,但對著又昏過去的她,君無上也只能一臉茫然。
她說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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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臭!」
那是隔日才揭曉的正確答案。
「好臭?」沒想到,在他被她嚇得半死,心心念念她暈過去想說的是什麼重要的話的時候,她滿心計較的卻是這種「小」問題,君無上的表情顯得有點難看。
「你怎麼可以……可以用剛吃過臭豆腐的嘴巴朝我……朝我吹氣?!」虛弱的她對著他抗議。
經過一日休養,伍薏兒的意識已恢復,但溺過水的她依舊虛弱,而這也是她現在會乖乖躺在床上養病的原因──實在是沒力氣起來了。
「你要是敢再做這麼不經大腦的事,我直接拿你不愛的臭豆腐塞你的嘴。」看著她虛弱的樣子,想到她不衡量自己實力便沖動下水救人的行為,君無上除了動氣之外,再直接不過地撂下他的威脅。
「不……不經大腦?」看著他難得的動氣,伍薏兒就像只九官鳥一般,只能呆呆地重復被罵的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