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他的話,伍薏兒上前仔細看了下嚴玉尚的手腕,果然,上頭有數道深刻的傷痕,那是她剛剛完全沒注意到的。
「然後呢?」覺得他說得很有道理,伍薏兒再追問下去。
「不情願的新郎都自殺了,還能有什麼然後?所有的籌備自然告一個段落,知道男方生命垂危,這場婚事理所當然地告吹了。而在嚴公子一病不起後,也別妄想還有誰會嫁給他,然後就是你現在看到的模樣了。」就像是身歷其境般,君無上把事情整個地推斷了出來。
「那婉兒姊姊不是白死了?」伍薏兒的臉皺成一團。
「是不是白死……這種事沒人能論斷。」君無上不予置評。
「都是你。你為什麼不明白地表明自己的心意?如果你早把你那種為愛寧可豁出生命的氣勢表達給你那不近人情的爹知道,他還會阻攔你們嗎?」伍薏兒愈想愈生氣,也顧不得對方是失魂落魄還是病魔纏身,開口就是一頓罵。「你知不知道什麼叫人死不能復生?就是死了,便不能再回來了,婉兒姊姊死了就再也回不來了……這一切本來可以避免的,但都是因為你,事情才會變成這樣。」
「薏兒,別這樣說,他也不想讓事情變成這樣的。」君無上糾正她的觀念。「說起來,孫婉兒自己也該負一點責任,如果她能對這段感情多一點信心,更能為孫大娘或小寶珍惜自己一點,那麼,所有的悲劇也不會形成了。」
「可是──」
「不是!」
在伍薏兒想說點什麼反駁的話之前,嚴玉尚已經大聲地反駁了,聲量之大,還嚇了伍薏兒一跳。
「不是婉兒不好,全是我不好。是我害死了婉兒……是我!是我!是我害死了她……」
他淒厲的哀鳴像是想直達天听似的,讓聞者為之心酸,但現在可不是心酸的時候。
「你小聲一點,小聲一點啦!」沒忘記自己偷潛進來的身分,伍薏兒皺著眉想制止他的悲鳴。
但來不及了!
「少爺,你怎麼啦?少爺……啊!你們是誰?」正在煎藥,聞聲沖進來的婢女驚叫了一聲。
「我們不是壞人,真的不是壞人。」伍薏兒急忙地解釋,全然沒發現听她這麼解釋的君無上猛搖頭。
真沒看過這麼天真的人,說自己不是壞人,就能真讓人相信自己不是壞人嗎?尤其是在自己還是潛伏進來的可疑份子的時候。
「你們……你們……」正如君無上所想,沒法兒斷定他們身分的小侍女,驚恐萬分地看著他們。
包糟的事還在後頭。
「我對不起你!婉兒……我對不起你啊!」沒理會身旁的變化,痛徹心肺的悲吼持續著,直到後來,「噗」的一聲,本就病重的嚴玉尚猛地噴出一大口鮮血,然後枯瘦的身體直直地往後倒去,吐了一身一嘴的血後,就再也沒了動靜。
「啊──」事情往最糟的方向發展,以為悉心照料的少爺斷了氣,小侍女以超高音量尖叫出聲,迅速引來一群侍衛們。
一片難以控制的混亂後,看著破門而入的侍衛們,伍薏兒眨眨眼,再眨眨眼──
太夸張了!
事情怎麼變成這樣?
第四章
事情的發展對伍薏兒來說,只能稱之為詭異了。
那時她已經伸手揣向袖中的銀針,滿腦子想著如何在傷害最少的情況下安全離開,但她什麼都還來不及發動──
「六……六爺?」率領一班侍衛趕來的侍衛隊長在瞧清楚引起騷動的入侵者乃何人後,原先的張牙舞爪在瞬間換成全然的恭敬,這急速的轉變讓侍衛長的表情不自然到了極點。
他的手下當然也全看見了這一幕,雖納悶于這樣的反應,但倒也沒擱下原本的備戰狀態,一伙人手持著長刀,全等著隊長下達攻擊的命令。
「住手,你們全部住手!」被君無上注視著,那種帶著笑意、像是看戲一樣的注視,開始覺得浮躁的侍衛隊長連忙高聲下令手下們放下武器。
說不出個所以然來,那種心煩意亂的感覺。其實那並不是什麼很嚴厲的注視或是什麼嚇人的目光,說起來,那種看人的方式還算很平常,淡淡的,像是偶發狀態、不經意看著一個人的注視法,但怪就怪在這種很自然的目光沒來由的讓他覺得有種氣勢,一種不可任意冒犯的尊貴氣勢。
這讓他越來越懷疑這位賓客的身分了。
當初,大人只交代他們不能怠慢這位貴客,說這位六爺是位了不得的大人物,整個中都府的人皆不能怠慢這位客人,而除此之外,大人什麼都沒說。就算有些懷疑,究竟是什麼人竟讓嚴大人這麼地看重,而且還下令全府好生侍候,誠惶誠恐的模樣幾乎變成有些忌憚了,但他終究沒多想,只當作命令來執行,直到今日,也就是適才的瞬時對峙──
不是錯覺,那種讓人難以抗拒的非凡氣勢與令人望而生畏的泱泱氣度,在在讓人覺得此人的不凡,這不由得讓人感到好奇……他到底是誰?能使得嚴大人這麼緊張,這位號稱「六爺」的人究竟是何方神聖呢?
「隊長?」听見了命令,但所有的侍衛在收起手中的長刀前還是有些遲疑。
「還不退下?傷了『貴客』,你們誰擔待得起?」侍衛隊長沒好氣地斥責道。
「貴客」這兩個字有著無比的效用,所有的侍衛遲疑但確實地收刀退了開來。這些天來,要所有人好生侍候「貴客」的命令早傳達給每個人,差別只在于見過這「貴客」或沒見過而已。
這變化讓伍薏兒不敢相信地眨了下眼,懷疑自己所看見的。
斌客?什麼東東啊?
困惑讓她直覺看向君無上,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她竟覺得此時的君無上有種尊貴非凡的氣勢,那種跟之前她所看到的,懶洋洋有如一只懶貓兒似的輕松模樣早已不復見。
「侍衛大哥,那……」小女僕害怕的視線在床鋪上的病人及傳聞中的貴客身上游移。
同樣也听過這位貴客的事,但她更擔心倒在床上一動也不動的少爺。誰都知道,少爺是大人的命根子,要是有了什麼萬一,這事誰擔待得起?
「還不快讓人去請大夫?」像是什麼事都沒發生過一樣,君無上很自然地下了指令,差人去請大夫來,那順口的模樣看得出,他該是個習慣作決定的人。
看著他泰然自若地指揮大局,那種無比怪異的感覺更甚了,伍薏兒呆楞楞地看著他。
就像是察覺到她的注視,君無上回頭看著她,在所有人看不到的角度下給了她一個極不正經的戲謔笑容。
此舉完全打破伍薏兒瞬間的迷思。
去!原來是錯覺。
就說嘛,這個人怎麼可能有什麼尊貴的氣質?真要說的話,好吃懶做的氣質倒是不少,尤其看他那麼會支使人的樣子,恐怕也是好吃懶做的本性使然,養成他理直氣壯使喚人的本領。
「這里我們幫不上忙,走吧!」也不管她怎麼想的,君無上攬著她縴細的肩,大搖大擺地想走人了。
「侍衛大哥?」小女僕緊張地看向退到一旁的侍衛隊長,深深害怕著,如果大人的寶貝少爺有了萬一,那事情要怎樣了結才好?
沒辦法給予任何答案,同樣深怕被遷怒的侍衛隊長一臉為難,無措的目光看向正準備離開的君無上。
君無上停下腳步,對著擔憂中的所有人微笑──
「無妨──」
「是誰?擅闖少爺房間的大膽狂徒是誰?」
君無上還沒說完要承擔下一切後果的承諾,愛子心切的嚴晁梁已經像是一陣颶風般地飆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