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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戈鐵馬 第29頁

作者︰單煒晴

凌厲的目光直盯著太儀,仲骸渾身浴血,好不容易前進了幾步,失血和以一擋萬的疲憊累積到最高點,瞬間有些失神。

「去死吧!」

一個不注意,他挨了一槍,一口血噴吐而出。

見他失守,更多士兵刺出長槍,使得他和馬幾乎被長槍淹沒。

仲骸胯下的野獸終于不支倒地,他則在千鈞一發之際跳下馬,雙腿沉重的踏上大地,響聲遏退敵人。

他喘息著,目光掃過盡力的坐騎,再轉向周遭。

手麻了,身體好像有許多小蟲在咬,敵人好多啊……

「不……不退…」咳了幾聲,他迅速抽出身上的長槍當武器,矢志不變,「得不到你……孤不退……」

頭飾的銀鈴聲越來越大,但是在喧嘩的戰場上又算得了什麼?

太儀怒瞪著他,額頭上青筋暴露,呼吸急促。

他眼中的執著,熾痛了她。

為何他不退?

要是他再不退,真的會死,她真的想要他的命啊!

仲骸還在前進,一心一意前進。

快跑!快回她身邊,或把她帶走。

「放箭!」太儀倏地大吼,「還等什麼?快放箭!殺了他!」

不要了,她不想看了,要死的都得死,但是她不想看了……

太儀的聲音一出,他仿佛在黑暗中看見了指引方向的光芒。

「回來……回來……回到我身邊……」邁開步伐,他找到方向。

又是漫天箭矢,這次卻是敵軍。

仲骸把置生死于度外詮釋得淋灕盡致,果敢勇猛,無畏的沖向前,箭雨不斷的落在他身上。

但是,他連稍稍頓足都沒有。

橫豎已經夠多小蟲了,多幾只不算什麼。

眼見他越來越靠近,太儀反而退了。

「不……別過來……不要過來……」她低吟,僵化的五官,文風不動。

最後,全身浴血的仲骸揮開了所有的人,歪歪倒倒的來到她面前。

太儀太過震懾,動彈不得。

他昂藏的身軀都是刀矛箭矢,卻不肯倒下。

她喉頭一梗,更加別不開眼。

空氣仿佛凝結了,這一刻只剩他們倆。

「……你恨孤?」他的臉被錯落的陰影遮掩,只見白染的氣息隨著每一個字噴吐。

看不清他的面容,可是听進了他的話,太儀啞聲說道︰「恨啊!」

有多恨?連文字都難以表現。

她恨他……真的恨……

「恨哪……」她喃喃重復,嗓音開始震顫。

「主上,刀在這兒。」厲坎陽把刀擱進太儀的手里,要她親手殺了他。

在厲坎陽的幫助下,太儀下了馬,茫然的看著刀。

這是她的希望,對吧?!

為什麼他在眼前,自己卻遲遲下不了手?

太儀不知道是如何走進騎虎難下的境地,咀嚼盈滿胸腔的苦澀滋味。

突然,她想,到底誰尊于天下真有如此重要嗎?有時,她真想放下一切仇恨,一切重擔,歸隱山林。

做個平凡的太儀……多麼奢侈的願望啊!

只問,為何生她在帝家?

「主上,機不可失。」厲坎陽在她耳邊提醒。

太儀猛地一震,緩緩舉起刀,對著他。

「朕恨你……」

仲骸反而笑了。

「那麼,我把榮耀還給你……」

說著,他沖向她手中的刀。

戰場上,用不著多言,他只說該說的,也是唯一想說的——還她心靈的解月兌,讓她能再次自由。

太儀來不及反應。

又是血。

大片的噴灑早已凌亂的雪地,仲骸在她的眼前如願倒下……

為什麼?

她怎麼又听見哀鳴的聲音?

太儀還舉著刀,突然彷徨的張望,原本空洞的大眼悄悄滲進一絲絲的水光,雙腿來回頓步,不知該往哪兒去,直到足尖踢到了他。

雙眸驟然垂下,模糊的映出他的身影。

然後,刀落了,她也跪下來了。

染血的手先是在他腦袋旁的雪堆徘徊,最後小心翼翼把他的頭搬到自己的腿上。

「朕該是恨你的……」帶血雪的手撫上他的臉,凝結的秀容開始動搖,她呢喃。

他好冷……

好像那天在她懷中的風曦……

怎麼會這麼冷?

太儀莫名的尋找能保暖的衣物,想驅擋寒意,但即使把身上的披風抓得再緊,都還是冷。

最後她才發現,原來冷,是從體內散發出來的,是從他身上傳過來的。

「但朕的心里又有你……」驀然垂下螓首,額頭抵著他的,她全身因哽咽的抽泣而大幅震蕩。

好痛……

胸中的洞又更大了。

她一直抱在懷中的黑洞,如今大到可以吞噬她自身。

太儀徨徨難安的搖晃著身軀,像是想把他搖醒,卻只搖落眼眶里的水霧,頓時淚如泉涌。

有那麼重嗎?

他在心頭的重量,原來是那麼的重……

壓抑的啜泣,落下的淚水,她都不管了,只是緊緊抱著他。

「朕的心……已經被你暖燙了……」她痛徹心扉的低喊,再也藏不住任何悲慟。

她以為自己能承受,以為這麼做能使自己得到解月兌……

為什麼總是失去了才了解重要?

這次,她是真的什麼都沒了……

第10章(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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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雀在後。

厲坎陽在太儀跪坐時,緩緩的拾起落地的刀。

染血的刀刃,在眾多的鐵器中反著森冷的白光,但是沒有落下,反而收進刀鞘中,他只是背過身。

然後,真正的黃雀動了。

刺客隊領頭火荼一直看著情勢,在厲家軍中移動,當仲骸沖向太儀手中的刀,自盡倒地時,他已經來到隨時可以取太儀性命的距離。

這是厲坎陽的最後一計,在戰場上殺掉太儀。

如此一來,不用他動手,也可以推說她是自己不注意上了戰場,被亂刀砍死的。

這一計,他所需要做的,僅僅是「沒看到」而已。

之後,他厲氏將永遠背負忠臣的勁節之名,奪下霸業。

咻——火荼在下手時,听見了一個聲音。

鏘!

接著,他手中的短刀被一支巨大的箭矢擊斷。

短刀落在身畔,太儀一驚,抽出預藏在懷里、遇上危險時用的匕首,回身朝火荼劃去。

火荼一見形跡敗露,幾個後翻,重新隱進厲家軍中,決定伺機再行動。

利刀劈開空氣的嘶鳴聲殺了過來。

「放開主上……」終于帶兵追上來的平原場揮動大刀,沖進已經破了的陣圍,朝太儀和仲骸前進。

「是平原場!擋下他!保護主公!」沙場老將孔韓率先大喊。

平原場人馬合一,勇猛向前,所有擋著他的人全成了刀下亡魂。

「來吧!」袁匡護在厲坎陽之前,握緊長槍,迎戰平原場。

鏘!

刀槍相撞,摩擦出刺眼的火花。

平原場的坐騎往前跑遠了些,旋即掉頭,重新沖了過來。

太儀看著因為平原場出現,又開始動作的厲家軍,手足無措的梭巡四周,想把仲骸搬到安全的地方,又不知道哪里才安全。

她現在可是在戰場的正中央啊!

「主上,該走了。」驀地,一個內斂的聲音在她身後冒出來。

太儀匆促回眸,在人群中看見一張熟悉的臉。

「苟恭!」她驚呼。

一旁的士卒隨著太儀發現苟恭,立刻知會同袍。

「是苟恭!倍恭也來了!」

倍恭在被發現的之前就動了起來,騎著馬,趁平原場吸引了其它人的注意力,沖出厲家軍,強壯的坐騎還踐踏了幾名來不及跑的厲家兵。

他一把撈起太儀,把她帶上馬。

「不……不……」太儀連聲拒絕,捶著苟恭,要他停下來,並不斷的回頭看著她抓不動的仲骸,「快回去!他還在那里!」

「主公已歿。」苟恭雖然這麼說,還是停下馬。

「誰說的?!朕說他沒死就沒死!快回去救他!」即使仲骸躺在原地一動也不動,她仍不死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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