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誠是夏桑實的字,殷尚實則是嘉芳,他們在一起時多用彼此的字來稱呼對方。
「傅大人?」
「傅蓮臣。」這是殷尚實第一次和杜晴春提起那個「大人物」。
「傅蓮臣……你是說太子太師?」和他們混久了,朝中官員有哪些,杜晴春可記得清清楚楚,再說還是東宮三師之一,想忘記都難。
「正是他。」
「他是你們正在調查得那個大人物?」
「沒錯。」
「傅蓮臣、傅蓮臣……」杜晴春在腦海搜尋關于這個名字任何記憶,尤其是不好的。
「三師為榮譽官職,一般來說都是功績顯著的老臣擔任,傅大人雖年輕卻為聖上欽命,因其推翻韋後有功,再加上太平公主對傅蓮臣推崇備至,聖上在立太子時,同時任命了傅大人為太子太師。」殷尚實說。
「太平公主推崇的……」杜晴春蹙起眉。
「在朝中的記錄里,傅蓮臣是成都人,十八歲入宮,那年是證聖元年,同時也是則天順聖皇後治世時期。」殷尚實的話意有所指。
「他該不會剛好是個皮相俊美的小伙子吧!」杜晴春忍不住敝叫。
了解他為何會這麼說,殷尚實睨了他一眼,「則天順聖皇後治世時,有許多不經兩省任命,直接由則天順聖皇後封拜的官職,後孝和帝時期又開了斜封官的特例,傅太師應該也是因此入宮的。」
杜晴春突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你剛剛說傅太師為成都人?」
「恩。」殷尚實瞅著他如有所思的神情。
前些年舊觀書樓被燒時——杜晴春開始說起一件原本不怎麼起眼的巧合。
火燒觀書樓的事,他仔細推敲過,發現燒了古丹鳳和石舟風的人,和燒了其他名人錄的人完全不同。
迸丹鳳和石舟風真要說的話,就是字生得很像,若是潛入就觀書樓想燒書的人,沒看清楚或者一開始燒了其中一本,後來才發現燒錯了,于是驚慌失措地又燒了正確的那本,只要想想這兩人誰比較有可能來燒,便能鎖定凶手。
所以他在意的不是燒了這兩本名人錄的凶手,而是乍看之下毫無關聯的那些名人錄。
或許他們以為燒了他便看不出其中關系,事實上憑著過目不忘的本領,他可是連一個字也不會錯過!那里頭寫的雖然只是少許,卻都提到了一個人——傅蓮臣。
「是今天你提起這件事,我才發現,否則我本來只覺得有些奇怪,畢竟傅蓮臣這個人幾乎沒從你們口中听過,也沒有任何不良記錄。」杜晴春口中的不良記錄指的是謠言或是任何風聲。
殷尚實攏起眉心,想了一會兒。
「太子和太平公主不合,這在朝中不是秘密。」他在想著該怎麼說才不會泄漏太多非必要的內情,「是以太子身邊跟了個公主的眼線,一定非常礙太子的眼。」
「所以你和延誠是東宮派的?」杜晴春修長的指頭點著桌子,是他在認真思考時會出現的動作。
「我們並非受太子之名調查傅太師的底細,這有違我們的作風。」殷尚實頓了頓,又說︰「我們懷疑以他為主腦的收受貪賄行為,早已行之有年。」
「我記得傅蓮臣坐上東宮太師,也不過是年前的事。」只要朝官位置有所變動,他們都會告訴他,為的是確實掌握官員們的動靜。
年前倒像在最多不出半年,要成為貪官污吏的首腦,恐怕離「行之有年」還有一段距離。
「但事實上,他在宮中生活早已超過十年。」殷尚實說出容易被忽略的事實。
「這也不足以構成你們懷疑的原因。」任何在宮中生活超過十年都必須被懷疑的話,那可真是三干子打翻一船人。
「是不成。撇開傅太師為太平公主的人馬一點不看,在他成為太師之前建樹不少,雖未斜封官,卻不失為人才。」
「難怪很少听到。」殷尚實和夏桑實會提起的,多是些不忠不義、品行失當的官員,好官不在他們談論的範圍內。「不對,如果是這樣的一個好官,百姓間不可能沒有傳聞才是。」
「很奇怪吧。他就像不想被人發現,小心隱藏自己,但聞其聲不見其人。雖偶有傳聞,都是好的居多,實在很難被注意到。」
「那你們又為何會注意到他?」杜晴春不解。
「也許正因為他太小心,才讓人覺得奇怪。」殷尚實大略解釋了他們調查的內容,杜晴春邊听,邊在腦中整理龐大的咨詢。
「你認為只是符逸瓊,真正想要污名冊的人是傅蓮臣?」最後,他說出自己的猜測。
「你有別的見解?」殷尚實詢問老友的意見。
「不,我只是覺得有哪兒奇怪……」杜晴春沉吟著,可也說不出哪里怪,于是道︰「符逸瓊那家伙曾說過,沒有污名冊邊無法交差。如果你們的調查方向沒錯的話,他要負責的對象也許就是傅蓮臣。」
「符逸瓊確實也在我們調查的名單內。」殷尚實的話等于證實了他們之間有牽連。
杜晴春瞥了他一眼,然後有把視線調回那些資料上。
只要看過、听過的事情他都不會忘記,所以「厲二實」才會借用他的腦袋,來整理大批的官員資料,他也習慣把所有相關資料都記下來。
「我以為你的總管被抓,你會更擔心、更失控些。」殷尚實看著他稱不上是好看,但也不到發飆的臉色,發表意見。
「你以為我剛才的混蛋是罵假的?」他斜睞著殷尚實。
他是把滿腔怒火都按壓下來而已。
大吵大鬧,失控惱火,懊喪挫敗都無法救出她。現在,他必須找找有什麼辦法能順利解決事情,讓她盡快回到他身邊。
「嗯,我只是認為你看起來很冷靜……是我看走眼了。」殷尚實干脆認錯,「放心,這件事我會解決。」
冰料,杜晴春拒絕,「不,這件事,我要親自解決。」
听他自信滿滿的語氣,殷尚實忍不住問︰「你有方法了?」
「我不像你們只會用夜襲的方式,我靠的是這里。」杜晴春指了指腦袋。
「夜襲是最簡單直接的方法,如果你想搞得更復雜,隨你。」殷尚實不否認自己確實打著夜襲的主意。
「你以為符逸瓊是呆子嗎?他們當人會有所防範,就算你拳腳功夫再了得,踫上一屋子的護院……」杜晴春一頓,然後帶著嘲弄的口吻說︰「忠心耿耿的護院。要成功救出秋兒也不是件簡單的事,更何況我們得算進他們可能迷昏秋兒讓她無法自在行動。」
「扛一個女人對我來說不難。」殷尚實聳聳肩。
「問題是我想自己扛我的女人。」杜晴春瞪了他一眼,又道︰「他們敢動她,我怎麼可能只是救出秋兒那麼簡單。」
殷尚實翻了個白眼。
「你想怎麼做?」
「這個。」修長的指頭指了指殷尚實查到的資料,里頭有和符逸瓊有關的部分。
「鳳翔的街道整治公款?」這個不過是符逸瓊貪的其中一筆而已,有什麼特別之處?
「雖然我寫的是名人錄,但最近我開始寫起地域史,而且還是專門寫鳳翔這個地方。」雖然不懂當初他們燒毀鳳翔的地域史原因為何,不過在重新譽寫,並私下調查鳳翔這個地方後,可有許許多多的內幕讓他挖不完。
符逸瓊以為只有自己才是內賊?他杜晴春也不是個傻子啊!
「既然他們想要污名冊,我就給他們污名冊。」一本熱騰騰,連墨色都還很新的污名冊。殷尚實首次皺了眉。
「但是——」
「我不是在詢問你的意思,嘉芳。」杜晴春瞬也不瞬地瞅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