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惡!」砍中她右臂的黑衣人見同伴被她砍傷倒地痛苦申吟,啐了一口,正要拔出刀子時,阮秋色動作更快,從窄袖中抽出兩根尖鑽,毫不留情地直取對方的心窩。
黑衣人向後退,同時拔出了砍進她手臂的刀,又朝她恫嚇性地揮了一刀,這得她足尖輕點,往後閃躲,繼而拔出另一把長刀,迎面劈了過去。
黑衣人以刀接了她幾刀,眼看她使用左手的凌厲攻勢沒有稍減,刀勢越發狂猛,急中生智的抓了身旁書櫃上的書往她扔去。
「住手!」阮秋色果然無法對朝自己飛來的書籍視而不見,盡避右臂血流不止,她硬是忽略痛楚,伸手去接。
黑衣人見機不可失轉身就跑,阮秋色沒有遲疑,放下書本,急追了上去,並揚手朝黑衣人射出尖鑽。
不過黑衣人顯然有三兩下,雖然閃得有些狼狽,終究避開她對準要害的尖鑽,只受到輕微擦傷。
必須活捉!
阮秋色暗暗提醒自己,不能太輕率殺了對方,這一次非得捉到這些跟著他們從長安到鳳翔的惡徒!她甚至不顧手上深可見骨的傷,連停下來緊急包扎的時間也沒有。
黑衣人在拉開一段距離後,回頭射出暗器,阮秋色險險閃過,這一耽擱令雙方的距離拉得更遠。
砰!
另一頭傳來破門的巨響,阮秋色的注意力被引開了,跑在前頭的黑衣人乘機拿起擺在旁邊的墊腳凳朝她扔去。
阮秋色不願放過任何可以逮人的機會,眼看情勢即將失控,張口發出了亮的哨音,長而短促,是通知護院前來救援的暗號。
此時此刻,她已顧不得打草驚蛇了。
部分訓練有素的護院在她所能容忍的時間內趕到,另一部分已經在歹人破門而出時追了過去。
「往哪兒去了?」阮秋色知道自己無須出馬,于是停下來,問著趕到的護院。
「南邊。」護院之一回答,「阮總管,請立即處理你的傷勢。」
阮秋色沒有拒絕,了解護院說的是對的,偏偏她現在需要這些看似無關緊要的小事來平靜心神。
不可否認的,一整個晚上,她對自己已經失望透頂。
先是給少爺添了麻煩,再者又沒親手抓到犯人,她實在無法無動于衷,裝做不在意。
今年她犯太歲嗎?
開春至今不過兩個多月,她懷疑自己是在累積二十幾年來沒機會累積的過錯——
阮秋色點了穴道止血,走到一旁靜靜看著半夜被吵醒的書童們整理因追逐打斗而被弄亂的書庫房,壓著傷口的手不自覺出力,強烈的挫折感使她眉間凝著煩悶。
「為什麼這麼吵?」
書庫房另一頭隱約傳來杜晴春的質問聲,她的心一突,頓時忘了冷靜,拔高了聲音,急切道︰「請少爺回房去!」
這話出于她的擔心,偏偏刺激了向來喜歡在一些無關痛癢的小事上和她作對的杜晴春。
「何時輪到你這個奴才用這種語氣和……」話說到一半,剛進入阮秋色視線範圍的他,猝不及防地昏厥過去。
「少爺!」阮秋色不敢動,憂心忡忡地望著杜晴春,還好一旁的護衛早有準備,及時接住了他。
她的少爺除了害怕黑暗,也畏懼血的味道,那會令他做惡夢,所以她才要他不要過來的。
阮秋色無奈又擔心地看向聞聲又折回來采看情況的主子,在對上扛著他的護院時,眼神已經恢復冷淡,不苟言笑地吩咐︰「送少爺回房。」
「少爺已經昏了,還需要替他點燈嗎?」護院問。
杜晴春的房間,越是夜晚越不能熄燈,這在杜家不是秘密。
「隱冬會照顧少爺。」阮秋色始終與他們保持一段距離,不靠近。
即使杜晴春已經昏迷不醒,她仍是不願自己一身腥咸的血味影響到他分毫。
「是。」護院也清楚該快點把主子帶離阮秋色身邊。
阮秋色挫敗地望著護院把杜晴春送出書庫房,痛恨因為自己的關系而傷害他,且完全幫不上忙,這違背了她身為總管的使命和責任!
「阮總管,沒有書籍遺失。」書童將清點結果回報給她。
阮秋色僵硬頷首,心里還有自責著,瞥見幾名書童整理了一疊書冊準備帶出書庫房,分神問︰「那些書怎麼了?」
「那些書上染了血,奴才想應該送過去給樂師傅看看怎麼處理。」書童沒有說出是誰的血,畢竟事實擺在眼前。
喔,不,另一個黑衣人也被她給砍傷,不一定是她的血。
「交給我吧。」
書童有些為難地看著她手上的傷,不確定是該不該照做。
「還是由奴才送去,阮總管先行包扎傷口較妥當。」
「不,把那些書送到我房里。」阮秋色解釋,隨後又補了一句︰「順便拿些檀香來。」
書童雖覺怪異,還是應聲去辦。
阮秋色又在書庫房里停留一段時間,等到書童整理好書庫房,所有人都揉著眼離去,她從里頭鎖上門時,忽然意識到每間書庫房都是由內上鎖,某種不協調的感覺使得她的思緒飛快轉了起來。
史料庫書房離小書房較近,但名人錄的書庫房更近,所以她是在確認聲音由史料書庫房傳出後,才從暗門進來的……那時候書庫房的門是開的嗎?
阮秋色絞盡腦汁搜索記憶的片段。
她肯定自己在書庫房外確認過聲響,那個時候……對了!沒錯!書庫房的房門沒開!
那麼他們是如何進來的?
包含今晚在內,最近三次的夜盜侵襲︰第一次沒能進入五大書庫房的任何一間便被護院察覺;第二次則是十天前她和少爺被困在書堆的那次,他們被護院救出來後,護院告訴她並無可疑人物的蹤跡,她雖覺得懷疑,但也沒去細想,可今夜的第三次,她才看清了這個大疑點。
不,這也不對。
如果怕被人發現的話,重新鎖上門是很正常的。
重點是——他們如何在門外開里頭的門鎖?如果打不開,他們又要如何不破壞書庫房任何一扇門窗進去?尤其是書庫房不只門,連窗戶都有內鎖時?而且,為何獨獨她听見了書庫房的動靜?沒道理她听得見,護院卻听不見啊!
阮秋色越想,越覺疑點重重。
開關每間書庫房的工作,向來是由她負責的。
每晚書童回報過各書庫房的書籍數量確認無誤後,她會親自鎖上每一間書庫房,再由暗門內出來,而暗門的位置杜家只有她知道,因為這是新建觀書樓時她做主加入的防盜設計,連杜晴春也不曉得。
在無法打開門窗內鎖,又不知道暗門位置的情況下,入侵者到底是如何進入書庫房的?
百思不得其解,阮秋色幾乎忘了右手灼燒的疼痛。
「阮總管。」
在她走出觀書樓時,追出去的護院回來了。
「抓到人了?」她問。
「不……屬下追丟了。」護院之首開口回道。
阮秋色不敢相信這群她親自挑選的護院如此無能。
「難道沒有血跡?」她蹙起眉心追問,記得自己的刀還插在那人身上,來不及拔出來。
「眼下已入夜,恐怕得等天亮才能找得到。」
「你們去了幾個人?」阮秋色隱忍著怒氣,臉色是說不出的難看,可背對著月光,護院看不出來。
護院遲疑著,「六個。」
「六個追兩個,其中一個還受了重傷,這樣你們還能讓人給跑了?」阮秋色嚴厲的質問。
她又和抓住盜匪的機會失之交臂!
「屬下失職,請總管責罰。」一干護院全屈膝跪在地上。
阮秋色沒有立刻搭腔,而是用著冷冽的眸光審視跪在她面前的護院,有種什麼地方不對勁的違和感不斷冒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