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早就知道我會做碗送給您了?」冉纓更是訝異。
她完全是一時興起才做的啊!連她自己都不知道會做個碗,尚書大人怎麼可能猜到?
「阿纓跟你娘一個樣呀!」他可是從好久以前就是故里的熟客,和冉纓她娘更是故友,他怎麼可能會不知道。
這話在冉纓的耳里听來似乎是稱贊。
「謝謝。」臉泛紅潮,她漾起大大的笑花,歡喜之情不言而喻。
老人舉起酒杯,淺笑。
冉纓立刻替他重新注滿酒。
孟少陵將一切看在眼里,心中仍在揣測著他們的關系。
由這小女人絲毫不推托的這點來看,擺明了是習慣收下禮部尚書那兒來的禮物。
但是依他們的年紀來看不像是有什麼特殊關系,可兩人的氣質卻又那麼的相似,實在令人懷疑他們的關系。
難道是父女?
不,再怎麼說禮部尚書都有一定的年紀了,怎麼算都不可能。若說是孫女還比較可信……該不會真的是孫女吧?
「今日吃得真是滿足。」老人擦了擦嘴,準備離開。
「大人要走了?現下時辰己晚,碧茵己經為您準備好客房……」
「不了,明日一早還得上朝。」老人搖搖手拒絕了她的好意。
「這樣啊……」冉纓的笑容平添了一抹落寞。
「等過一陣子老夫會再來的。」老人不忍見她失望,拍了拍她的肩,安慰道。
「嗯。」冉纓也只得點點頭,一邊示意其它人可以收拾了。
老人用拐杖撐起身體,冉纓連忙上前攙扶著他,步下台階之時,突然回過身開口。
「對了,有件事老夫不知道該不該說……」
由于禮部尚書這話是望著孟少陵說的,所以眾人的目光皆轉向他。
原本在整理桌面髒亂的他,回過頭就見自己成了他人目光的焦點。
「大人請說。」他客氣的回答。
「長安京‘艷府水家’嫁大女兒了。」
孟少陵的眼色不著痕跡地黯了黯。
「所以?」唇角抿著上揚的弧度,但他的眼神很冷。
老人微醚起眼,回憶著那場盛大的婚宴,一邊描述,「那場婚宴由皇上主持,熱鬧的宴席連續舉行了十天,可以說是整個長安京的人都參加了,情況比當年水老當家的婚宴還要有過之而無不及,給長安京又留下一件傳奇佳話。」
孟少陵靜靜地听著,他可以想象邊關和京畿的兩大商家聯姻,場面自然是不容小覷,畢竟他也曾是手握南方商域的巨商。
「老夫想說的是,雖然那場婚宴任誰都可以參加,可在主桌自始至終都有一個位子保留著不讓任何人入座,而且每日都會替那個位子換上新的碗筷和熱茶……當然是由兩位當家親手來做這些事。」
「喔?為何?」冉纓插了話,語氣有著好奇想知道答案的心急。
听到這兒,孟少陵不能否認自己同樣好奇。
「老夫也跟尋常百姓一樣有好奇心,所以忍不住問了佟水兩位當家……」老人意有所指地睞著他,「兩位當家說那是為一個沒辦法前來的摯友所保留的。」
沒辦法前來的摯友……
聞言,孟少陵眼底的冰寒消退的飛快。
他可以想見那兩個頑固的死腦筋,堅持留下那個位子,然後由他親手換上新的碗筷,由她親手沏上每一杯新茶。
那個畫面想來就令他一陣惱怒,氣那兩個仍是那麼的在乎他,把他當一生的摯友看待,更氣自己幾乎鼻酸紅了眼眶。
打從老人開始描述這件事,冉纓便目不轉楮地盯著孟少陵,觀察他臉上每個表情的變化,直到他食漫地扯開嘴角。
他笑了,而且還是苦笑。
除了最常出現的標準微笑以外,更看過他傲慢、狂妄、驕傲且嘴上不留情的一面,冉纓被他的這個笑容給迷惑了。
由冷意十足轉化成那種帶有緬懷美好過去的微惱苦笑,他頭一次出現這麼生動的表情。
「他笑了耶……」她吶吶地開口,心頭因他的笑而暖暖的。
當然不只冉纓這麼想,在場所有人都點頭附和,有同樣的想法。
孟少陵抬首,發現自己再度成為他人的目光焦點。
「大人告訴在下這件事的原因是?」察覺自己失態,孟少陵整了整顏色,裝做不懂老人的意思。
「老夫想,依孟掌櫃如此聰明的人,應該知道老夫的意思才是。」老人看了他一眼,然後往著拐杖離開。
原來老人早就發現了。
听到那聲「孟掌櫃」,孟少陵就懂老人只是沒有點破他的謊話而己。
「咦?所以那個人是誰?」冉纓追上老人,對老人口中的朋友很好奇。
「嗯……是誰呢……」老人賣關子的聲音遠遠飄來。
那一夜,孟少陵始終噙著苦笑。
第7章(1)
青草的波浪,風一吹,便見到成群的羊和……迎風佇立的她。
想要嗎?
伸手按壓著發絲的她,回過頭來,唇角上揚露出他所期盼的笑靨,伸出手迎向他。
好想……好想要……
身畔的手情不自禁的舉起,就快要握住日夜企盼的小手,可另一只手比他更快——
是那個男人,他永遠比不上的那個男人。
可是不可以。
他們幸福的身影逐漸遠離。
「不要走!」
汗濕了全身,孟少陵從夢境中追出現實,仍是一場空。
陡降的空虛感深深擄獲了他。
他夢到了那個不敢說出名字的女人。
好幾次的夢境中,只要他伸長了手就能抓住她,但總會有一道聲音像催促般的問他︰想要嗎?
他總是在跟自己的心魔戰斗,他想要她,這是毫無疑問的,卻又要不起。
她是他最好的朋友的妻,也是他最愛卻最不能愛的人。
于是,另一道聲音阻止了他。
可是不可以……
「我知道不可以!」他忿忿地低吼,一手重重捶上床榻。
他只是一直看著,看著他們用眼神追逐對方,看著他們把彼此擺在心頭最深處的位置,也看著他們……相愛。
好幾次他想伸手去觸踫她的,都被理智和那個男人的出現給壓下,即使是在夢境中亦然。
還記得兒時父親帶著他前往孟家的織坊時,他不是對織出鮮艷的布匹感到有興趣,而是被織娘們操作的織布機給吸引了過去,還準備伸手去踫,當然是被父親給嚴厲的制止了。
長大之後,他清楚當時父親是怕他的手被紡織機給傷著,但父親當時嚴厲的教育了他很多東西是看得到卻不能踫的。
沒錯,很多東西上。
他原本以為那只限于物品,但等他遇見了那個女人——那個好友捧在手里放在心里疼寵的女人——後,他才知道「東西上」的範疇是那麼的廣。
而他總是被教育成這樣——看得到卻踫不著。
那女人,是他踫不著的。
抱持著想愛又不能愛的心情,他的內心也漸漸變得扭曲。
他開始從別的女人身上尋找那個女人的影子,然後擅自在對方身上加諸過多的妄想,最後忍不住去傷害對方。
因為得不到,所以激烈的愛變成了一種憤恨的情緒,無處宣泄,轉而傷害被他當成那個女人替身的對象。
花雁行就是一個例子。
而現在是她……冉纓。
想起那總揚著無邪甜笑的小女人,他的心頭一陣悸動。
他不想傷害她,一點也不想。
可悲的是,他沒有把握自己不會像傷害花雁行那樣傷害她!
「太阿,你還醒著?」輕巧的呼喚傳進門內。
是她。
都已經夜深人靜了,她怎麼還會在他門前亂晃?
紛亂的思緒加上她突然出現,霎時間令孟少陵無法迅速迅速做出反應,整個人呆愣在床上。
「太阿?」沒得到響應,冉纓又喚了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