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被罵得愣住了,無辜地看看護士,護士聳聳肩又攤攤手,一副與我無關的場外人士模樣,她委屈地緊咬著嘴唇。「我是好心——」話沒說完,他又來一句。
「多事!」接著又躺回急診室的臨時病床上,他連眼楮都緊閉著,不想看人,那副蠻橫不講理的樣子,直教人生氣。
哪有這樣的人啊?!人家見他昏倒在路旁,好心好意送他到醫院來,不但沒得到半點感謝之言,還被責罵多事,早知道就把他丟在路邊算了。
「好心沒好報!!’路小築也別開臉去,不想看到那張蒼白怒容。
護士小姐出面打圓場,「好了,‘熱音社社長的妹妹的同學’,你在這兒填一下電話地址,然後也該趕回去上課了吧。」護士小姐幽默地說著,大概是發現她身上還穿著制服吧。
「糟了!」經護士小姐一提醒,她才想起來,下課時間已經過很久了,她匆勿地邊填資料邊嘆著︰「唉呀!我的杏仁露……」填完後她拔腿就跑,沒有閑工夫多理那個不懂得感恩的人了。
火速回到學校,已經是第三堂課的鐘響了,氣喘吁吁地坐下來,猴子就湊過來問︰「我的杏仁露呢?」
唉!別提了……
第二章
兩個人如果真的有緣,是絕對甩不開對方的。
第二天,夏霖就來找她了。
一早,他出現在她家門口時,臉上已經毫無病容了,才過了一夜,整個人又恢復在山中小屋時的神采,仍是那一派閑閑散散的模樣,兩手又插回褲子兩側的口袋內,高瘦的身材,撐得那套白衣白褲像隨風搖曳的旗子,飄飄然的,連他整個人也是飄飄然。
這樣快速的轉變,幾乎教她懷疑,昨天在街上,他該不會只是想睡覺在打盹吧?!
當她要出門上學時,卻被喝住。「我等你很久了。」那是一句雙關語,對夏霖而言。
路小築不明白他的意思,也不想知道他什麼時候來守在她家門口,昨天被他責罵的火氣到現在還沒消呢!他八成是為了昨天的事,來跟她道歉的。書包用力一甩,甩上了右肩,臉頰側過去,往前直走,當他是隱形人。
一邊走心里頭一邊慶幸著,幸好父親大清早四點半就出門去打高爾夫球了,否則又見到男生在家門口站崗,一定說她不遵守諾言。唉,誰叫她一開學就對父母承諾,高三這一年絕對要好好努力用功,考個好大學,所以猴子就替她打退學校里那些蒼蠅男生,不準他們再到她家門口亂站崗,否則就叫教官去抓人,這倒也安寧了幾天,誰知今天居然冒出個不相干的人來,險些被他害慘了。
夏霖跟在她身後三步外的距離,兩人一前一後地走著,像是兩個不認識的陌生人。
「早上扛著高爾夫球具出門的那個人是你父親吧?!」
她嚇了一跳,張大了眼,腳步停頓下來,回過頭去,望著他,他仍是那副閑散漠不關心的模樣,也不看著她,寧願偏過去看街上往來的行人,她不知道這個人究竟想做什麼?她根本不認識他,沒必要七早八早跑來她家門口等她的,她的心莫名其妙地焚燒起來,有股不安的情緒在體內躁動著。
路小築倔強著,不回答他的問活,因為模不著他的居心、也不想讓他以為自已被原諒了,腳步又移動著,心思卻飄忽起來,長了眼似的,盯著身後的夏霖,守著他的一舉一動,看他究竟要對她做什麼?
餅了好一會兒,快到公車站牌時,才又听到他的第二句話。「你叫什麼名字?」
這回,她的腳步沒再停下來了,堅持不讓他有機會知道大多,看他能怎樣?到了公車站牌時,她從書包裹拿出英文字典出來背,眼楮時而望著右前方公車來的方向,時而很認真地看著字典,然而看了老半天,卻連一個字母也沒看進去。
他靜悄悄地走到她的身旁,高大的身軀像道牆似的擋住她張望公車的視線,她又別過臉去,他該知道是女生都會生氣吧,生昨天被人誣罵的氣。
這時,他居然又說了第三句話,雖然第三句和第二句話的內容是同樣的,但就憑這一點也該值得放鞭炮了,想到在山中小屋時,三夭兩夜的時間里,役听過他講半句話,這回從她家門口到公車站短短的幾分鐘路程,他竟然開金口了,而且開了三次,猴子若是知道,一定會興奮死了。
然而,她是存心不說話的,讓他知道面對一個假啞巴是什麼滋味?何況也沒必要讓他知道自己的名字,在她青澀善感的心靈里已盛裝了侯亞農,沒有多余的空間再容別人,最少此時此刻真的沒有。
由于她的不言不語,夏霖便也賴著不肯走,挨在她身邊站著,這下子子兩個人倒像很熟識的男女似的,她擔心引來誤會,硬是轉過身去,刻意和他保持距離,這般計較又顯得自己小家子氣,真恨,怎麼這個人一出現,她竟是怎麼擺都不恰當了,一顆心亂糟糟的。
他並不強迫她說出自己的名字,只是悠哉悠哉地佇在她身旁,像在守候著什麼。
忽然,有人喊了她一聲︰「路小築,你男朋友好帥喔!」是班上的一位同學騎著腳踏車自她眼前掠過。
毀了,她心里直氣著,瞥一眼旁邊的人,但見他嘴角浮著一抹微笑,是心知肚明的笑。
恨恨地跺著腳,氣人啊,給他撿了個便宜。
心里想著,他知道她的姓和名了,總該走人了吧。用眼角的余光瞄一下那具高長的身子,他仍是定定地站在原地,嗯,難不成他在等這班公車?
以前也不是沒被愛慕她的男生纏過,但是像他這樣淡淡漠漠,又不太在意的倒是頭一遭,真不知該如何應對,想直接拒絕他,又怕萬一人家反過來說︰「我可不是在追求你啊!」別落個自作多情空余「糗」,所以當下也只好以不變應萬變。
路小築一直張望著前方,怎麼公車還不來?心神不寧的,字典拿在手上,也只是裝裝樣子,她是最討厭人家這般假用功德行的,今日自己居然也染了這個惡習,討厭自己這沒出息的樣子。
「你很喜歡侯亞農?!」
他突然天外飛來驚人一問,大約站在地方圓三尺內的人都听到了,頓時間,她感覺有幾十只眼楮像幾十道光芒地投射在她身上,等著答案。
肚子里的火氣,再添上了油,燃得更旺,她幾乎可以听到那滋滋作響的噴油聲,恨不得一股腦兒全往他身上潑去,燙得他屁滾尿流,閃開去,別老在她身邊,害她丟人出糗。
「不關你的事!」
她的怒氣集中在眼楮,很用力地盯住一個單字「secret」,中文意思是「秘密」,不想讓別人知道的事,叫秘密,而他居然當眾把她的秘密說出來,這個人是出現來克她的嗎?
人群里起了騷動,久候的公車終于來了。她吁了口氣,總算可以擺月兌他了,決心往公車里邊鑽去,決計不跟他站在一處。
在椎擠之下,她終于躲到公車最後面的靠窗位子,故意不去觀看他在何處,眼楮看著窗外車水馬龍的街景,心里不斷地在放空,將所有不該存在的意念統統放出去,留下清明的心思。
鮑車緩緩地起動,可能是搭乘的人太多,有點承載不了似的,像老牛拖車,她幽幽地望著窗外,視線隨著公車的移動而移動,一幕一幕的景象人眼,直到那個叫夏霖的大男生跳入她的視線範圍,兩人隔著窗玻璃對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