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幕影像則是一座老式的火車站,冷冷清清的月台上,停靠著一輛即將奔赴遠方的蒸汽火車,煤碳煙直冒地沖進雲霄,火車的汽笛鳴聲催促著旅客上車。
然而夢境焦點井非火車本身,而是緊鎖在入口處上,那里仿佛有個人影,在黑幢幢閃爍爍的背景下,怎麼也看不清,好幾次她睜大眼想瞧個明白,卻不知從哪里飄來一朵朵的濃霧,遮去了所有的果線,夢就斷了,人也醒來。
交秋之際,中山北路的楓葉還來不及變紅,她就收到大學的入學通知單了,雖然不是理想的學府,但念的是她概感興趣的大眾傳播系,還算差強人意。
開學後,母親見她讀得津津有味,才打消送她出國念書的計劃,當然,她也堅持不到夕卜國去當二等國民,沒尊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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餅了一學期興味盎然的新鮮人日子,她也忙碌地跑了幾個較具文藝氣息的杜團,只是沒一個有始有終,因為無法強迫自己和一堆人擠在一間斗室里,做些無病申吟的蠢事,總覺得文學不該是這樣。
至于戀愛學分,該是每個新鮮人,最感興趣的事了,而擁有美少女特質的藺舫,更是各級學長爭先恐後搶著當她的護花使者。
偏偏她對于亂談亂愛的感情,就是不帶勁兒,連約會都懶,懶得花時間在那些假里假氣、裝腔作勢的
男生身上,那些男生哪里懂得什麼是愛情。
她的好同學阿壁就常說她挑嘴,連校園美男子四大天王同咐對她展升猛烈的道求攻勢,成天跟在她後面跑,幾乎是搖尾乞愛,然而,她卻視若無睹,
不屑一顧。阿壁就時常提醒她。「藺舫,你小心被那些善妒的學姊學妹圍毆呀。」
阿壁是南部鄉下女孩,從她勻稱的小麥色肌膚,藺舫仿佛就可聞嗅到陽光也田園的味道,清純無雜質,像她的性情,樸素而善良。她總是說︰「藺舫,你對男人的品味很獨特。」
藺舫雪白無暇的臉蛋兒透著一絲無奈,差點撲哧笑出來。「獨什麼特呀,你不覺得那些男生就是太俊美了,反而失去雄牲動物所擁有的粗獷豪邁嗎?」
阿壁似懂非懂地。「是嗎?」她一點也不介意男生長得太俊美。」
學期最末一天,藺舫整天賴在阿壁的宿舍里,看阿壁收拾細軟家當,準備返家過年,她則悠悠蕩蕩地輕吟著那首一出生就能瑯瑯上口的歌曲,有一句沒一句的哼唱著。
花落水流,春去無蹤醉人東風
阿壁听得不耐煩。「唉,你能不能唱點新鮮的,都唱了一學期了,還不膩呀?」她故意大聲地扯著嗓門唱著時下最流行的。「你是我的姐妹,你是我的BABY,喔耶——」像要和藺舫一較高下似地。
她像沒听見似的繼續哼著時有時無的詞兒,有著一股孤芳自賞的韻致。
阿壁的勁歌突地戛然而止。「服了你啦。」拒絕再斗唱了。「說正經的,你寒假想做什麼?」邊整理返鄉的行李邊問著。
躺在床上的藺舫,月兌了鞋,腳揚高靠牆,興味索然極了。「除了發呆,不知道還能做什麼?」
「你真這麼無聊啊?」阿壁突然一個念頭閃過腦海。
「喂,你有沒有興趣到咱們鄉下過年啊?」手上的動作也停了,她是真心邀請的.
藺舫側過臉來,瞅著阿壁的熱誠,眼楮亮了起來,露出喜悅的光芒。「好啊,好啊!」
然而興奮不出三秒,馬上想到母親那一關,燦笑的臉龐隨即垮下來。
「怎麼了?」見藺舫的表情急起又直下。「難不成你這個千金小姐怕咱們鄉下地方沒有抽水馬桶使用?」阿壁故意激她講出原因,藺舫的性子就是愛把事情往心上擱。
氣得藺舫翻直眼瞪著。「拜托——什麼千金小姐?你別鬧了啦,別人也許不知道我家有個老佛爺,你是我的肚里蛔蟲,竟然還裝蒜。」
阿壁不是裝蒜,是忘了藺舫家有個管教嚴格的慈禧太後。「哦!對喔!」藺舫每次心情不好,十次有九次是來自于她母親的「關愛。」
她記得,有一次陪藺舫回家拿書本,腳都還沒踩進豪華的別墅大門,就听到藺舫被罵。「以後別隨便帶一些亂七八糟的人回來。」那聲音冷得像冰庫,凍得牙齒直打架,渾身起哆嗦,以後,她再也不敢去那座冰庫似的別墅。
「好可糟,本來想帶你去參觀咱們那兒的元宵節,听說今年的元宵燈謎獎品特別豐富。」阿壁一副惋惜的模樣,不知是心疼獎品不能到手,還是可惜藺舫不能前去。
「哇,好啊,原來想利用我的聰明才智幫你拿獎品呀!」兩人打鬧成一團,把好不容易銑得平平順順的豆腐床被,又折騰得縐巴巴了。
藺舫好喜歡阿壁,兩人感情比手足更親,她常想,她們兩個人這麼投緣,上輩子一定是一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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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爭取到阿壁家過年,外柔內剛的藺舫這回可是卯足了勁和高高在上的母親大人杠了幾天幾夜不講話,在李嫂的斡旋下,向來不會單純允諾任何人事的母親,終于又搬出那一套她慣用的伎倆——「條件說」,才肯放行。
條件的內容是——藺舫可以到阿壁家過年,但是從今以後再也不能騎腳踏車夕卜出,隔天,腳踏車就不見了。
儼然,母親還念著今年元宵夜,她未經同意即擅自騎腳踏車夕卜游的事。有時候她真是佩服母親的記性,尤其是記仇或是記恨,只是有必要對自己女兒如此嗎?
大年初二,她提著簡單的行囊出現在阿壁家,只因為母親堅持得吃了圍爐飯後,才可離去。
阿壁家是一揀傳統的三合院,砌磚高牆,拉攏著一道大紅色鐵門,就那道大鐵門和眼前的一切舊物不甚搭配,阿壁說那是她父親後來新裝上的。
門內鋪平著一大片的水泥地,像個小操場似的前院,農忙時供做曬谷場,平時家人便在此泡茶乘涼,
藺舫看著眼前的農村景物,仿佛自己穿過時光隧道回到舊時代來了。
阿壁的父親是村長,整個莊頭里只有他們家有電話,那些離鄉奮斗的村民青年若患抒電話向家人報訊問安,都得先打到村長家,再透過廣播喇叭,通知家人前來接听親人的電話。
藺舫覺得不可思議,沒想到二十世紀末的現在,還有這樣的世夕卜桃源。
傍晚時分,阿壁的母親在廚房忙進忙出地張羅佳肴,準備招持她這位城市鄉巴佬,她和阿壁原本也想幫忙些切切洗洗的瑣事,卻教阿壁的母親給推了出去,阿壁的母親說,哪有讓客人入廳做菜的待客之道,那份熱忱,真讓人受寵若驚。
藺舫不曾到過別人家里做客,所以不懂得如何當一個稱職的客人,只會一勁兒地傻笑著,但她的心里絕對是真切地感受到阿壁一家人濃烈的人情味。
阿壁說,今天適逢大年初二,是女兒回娘家的日子,她的到來,像是遠嫁他方的女兒,回來與家人團圓。其實,她心里也這麼覺得。
用餐前,大家都歡歡喜喜地坐定,卻無人敢動一筷一匙,藺舫納悶地以為阿壁家是教徒,吃飯前得先祈禱,所以她也正襟危坐地閉上眼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