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王,婚禮照常。」他心中已有計謀了。
樓蘭王輕輕嘆喟一聲,早知道就不逼他成親。他黯然退出寢房,臉上露出不忍的神情,好像這一切都是他造成的,結果卻是要自己的兒子去承受。
房里剩下對峙的一男一女,霞女掙扎的身軀霎時停住了,許是被賽夏的回話給震懾住吧!從她的表情難以推判是喜是怒,只是她瞪著兩顆雪亮大眼,瞅著賽夏瞧,像看一個陌生人。
「公主就快到了。」她訕訕地說道,臉上仍是沒有多余的表示。
賽夏走向她,為她松綁。「公主已經被我父王嚇回中原了!」
霞女爆出一句驚叫——「什麼?!」雖然剛才那個老伯是長得挺嚇人的,不過公主的相貌也怪駭人的,應該不會嚇輸他才對啊!
她看賽夏不苟言笑地為她解開手上的繩子,只當他是假仁慈,便譏刺道︰「別以為公主走了,我就會委屈自己嫁給你這個滿嘴謊言的番子,哼!」她搓揉著被綁痛的手腕,作勢欲走。
「我要娶的女人,不是你!」賽夏故意一派輕松狀,甚至不拿正眼看她,更不上前留她。
倔強的霞女猛然地停住腳步,回頭對背向著她的賽夏扮鬼臉。這番子大沒誠意了,一下子強要娶她為妃,才一轉眼,他又變卦了,真是氣炸了她,真想從後面踹他一腳,讓他趴在地上來個狗吃屎,以泄心頭恨。
當霞女真的抬起右腳欲踹過去時,賽夏像早已預知了她的詭計似地回過頭來,說道︰「盂節公王的女兒,年方十八,青春嬌美,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平時溫婉不多話。儀態端莊,秀外慧中,她比你適合當樓蘭城的王妃。」
隨著賽夏對孟節公王女兒的描述,霞女的火氣像給澆了油似的,越燒越旺。
「夠了,我不想听了!」她搗住耳朵,想擋住所有聲音,索性連眼皮都緊蓋著,不听不看,來個眼不見為淨,耳不听為安。
賽夏迷人的唇形,在霞女的怒吼聲中,微微揚起,像獵人站在暗處,凝視著獵物投入陷阱,唇邊泛起得意的笑容。
???
「世子王兄,你這麼做大冒險了,萬一適得其反……」米葉的驚呼聲在夜深人靜時,更顯出慌意。
對桌而坐的賽夏,不慌不忙地鎮住她的情緒。「如果她真來找你,那就表示我的方法奏效,否則,我只好隨她回去中原,慢慢感化那塊頑石了……」
房門外,傳來丫環的聲音。
「這是公主的寢宮,不準男人入內!」
「什麼男人?我是姑娘呀!讓我進去找米葉,我有急事嘛!」
「不行!‘你’再硬闖,我就請侍衛送‘你’去吃牢飯。」丫環堅定地將來人拒于門外。
「米葉,米葉呀!我是霞女,你快來告訴這幾個姊姊,我不是男人啦!」那粗聲粗氣的喊叫聲,無怪乎丫環們拿她當男人。
一絲竊笑聲響起。「她真的來了!米葉,你一定要幫我這個忙,我先走一步,免得被她看見了。」
隨即一條黑影穿過窗欞,消失在那堆吵鬧人群的牆外。
有個丫環從霞女的背後抱住,搗住她的嘴巴。「公主已經入眠了,‘你’這個魯莽的小子,竟敢來此地撒野,擾公主清夢,來人呀,將‘他’抓起來!」
前廳兩名站崗守護公主安全的侍從,快跑入內,一左一右將霞女架起,正欲將她抬出門外時,公主的房門打開了。
「放開她!」
「米葉,你終于被我吵醒了!」霞女已經喊得喉嚨都快破了!
霞女開心地掙開侍衛們的挾持,還一臉得意地對著擋住她去路的丫環說︰「米葉,快告訴她們,我是如假包換的姑娘。我不扮‘假賽夏’好幾天了,怎麼還老是有人誤以為我是男人呢?真不知道這些人的眼楮是不是被眼屎給蓋住了!」話一說完,她大搖大擺地走進寢宮。
米葉搖頭輕笑,越看越覺得她像個小男孩,而且是個會撒野的小子,天真活潑極了,世子王兄大概是被她那股率真的氣息所吸引吧!
她反身將門關上。「霞女,你不是回去中原了嗎?」
「現在沒空回去了,我問你,有個什麼公的女兒,你認不認識?」霞女小心翼翼地探問道。
米葉在心中暗叫,世子王兄呀,你的餌似乎釣到你想要的魚了。
「認識啊,她可是樓蘭城數一數二的才女,不但氣質出眾,而且……」
「我跟她,誰比較溫柔端莊?」霞女打斷米葉的話,急急地問出令她困擾已久的問題。
米葉睜著水靈靈的明眸,笑出聲來了。
「怎麼比呀?這太難了!」米葉推托道。她可不敢說出真正的答案。
「難道她真的跟我一樣好看?」霞女皺著眉頭省思。
「你們是不一樣的人,她是個完完全全的女人,而你卻從頭到腳都像個男的,教我如何評斷?」米葉不得不說真話了,即使真話有時挺傷人的。
「是嗎?」霞女像只斗敗的公雞,垂頭喪氣。
「霞女,如果你願意把自己變回女人的話,我想你一定勝過她。」米葉遵照王兄的指示引蛇入甕。
「我早已經變回女人了呀,你不是叫我霞女了嗎?」她以為把名字換回來就成了。
米葉被她天真無邪的神情給逗得發笑。「那還不夠,你必須穿上女人的衣服才算數,像我這樣呀!」
霞女面有難色,望著公主一身絲質襲地服飾,不禁皺著鼻道︰「什麼呀!得穿那麼薄的衣服喔,我怕會著涼生病呢,而且披披掛掛的又長得可以掃地,爬樹時多不方便啊!」她雙手環胸而抱,認真地思考著換上那套她從沒穿過的女人裝。
「我經常見到孟節公王的女兒著一縷絲衫,輕柔飄然,端坐在湖心的涼亭里,捻彈一曲琵琶,音樂隨著水波震蕩,啊,多飄逸多有氣質啊!樓蘭城里不知有多少男人傾心于她呢!」
霞女听得目瞪口呆,表情木然,完全不懂番人的番興趣,哪有談談枇杷就叫有氣質?那麼如果再說說柳丁、唱唱木瓜,是不是就能長出更多叫氣質的東西來呢?真是番理一堆。
米葉見狀,回頭對霞女說︰「我知道這對你而言恐怕太難了,還是算了吧!」她會不會形容得太過火了,反而嚇著了霞女呀?
比賽都還沒開始就先言敗,這般沒出息的事,她霞女絕對抵死不從。
但見一張原本清麗靈秀的細致五官,全糾結在一塊兒。「我不會輸給她的,要比談枇杷是不?簡單!從現在起,我一切都听你的。」霞女抬頭挺胸,一副壯士斷腕的決絕模樣。
反正霞女是豁出去,她可不能在緊要關頭打退堂鼓,白白把個王妃的寶座拱手讓人。當王妃那!地位多崇高呀,她和爹便可過過好日子了,何況一想到賽夏摟著孟節公王的女兒,她就氣得頭皮發麻,管它什麼水果,要談要吃她是來者不拒,就絕對不讓賽夏稱心如意去娶那個什麼公的女兒!
第十章
微風輕拂的向晚,吹縐了一湖春水,水紋一波接一波,像在競賽似地追逐。
坐落在湖心的涼亭里,一把琵琶,四個女子,其中一名端坐在琵琶之前,細瘦的身影,長發盈肩,一縷輕柔絲衫,飄逸動人。然而,在晚風吹襲下,一雙凍結在琵琶弦上的小手,卻顯得蕭瑟而無措。
「原來樓蘭的枇杷和中原的枇杷長相差這麼多啊!」霞女盯著狹長的樂器,敲兩下硬邦邦的木質部分,她才明了那東西真的不能吃,莫怪番女要拿來「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