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大手粗里粗氣的擦去她的眼淚。
他的手一踫到她的臉,盈美一察覺到他難得釋放出來的溫柔,眼淚就掉得更凶。
嗚嗚嗚——她邊哭邊跟他訴苦,「我沒有挖它出來,是我一吃,它就自動吐了出來,不信你看!」
為了取信于他,她還做給他看。
她狠狠咬了一口雞腿,嚼了兩下咽下去,但不一會兒,嘩的一聲,她又吐得稀哩嘩啦,而且很顯然的,她吐的比吃下去的還來得多。她該不會真的得了厭食癥吧?
安孝文倏地心頭一緊,開始擔心起盈美的身體狀況。「跟我走。」他不顧她的身上還髒著,一把拉起她,十萬火急地想將她往外帶。「去哪?」
「去醫院。」
如果她真得了厭食癥,那還真是大事一條。
還好不是厭食癥。
盈美笑得傻呼呼的。
因為醫生診斷出來,說她這四個月來一向吃得清淡又吃得少,一下子吃炸過的雞腿肉,難免身體適應不良,所以才會吐得厲害。「我就知道像我這麼愛吃的人,這輩子絕對不會染上那種癥頭。」她又開始說大話了,完全忘了是誰剛剛躲在廁所吐得不成人樣。
「你少得意了。」看到她又笑得像是個沒事人一樣,安孝文心中又有氣了。「我可是先警告你,以後你給我三餐正常,別再亂動什麼節食、減肥的歪腦筋。」他睨了她一眼,不怎麼樂意看到她削瘦的臉蛋。她這樣一點都不像他當初所認識的楊盈美。
「喏!給你。」他端了碗稀飯給她。
盈美的胃腸比剛剛舒服些、感覺也好很多,在看到他手里端著一碗熱騰騰的稀飯,縱使它看起來再怎麼可口、美味,她都不覺得好吃。
「我可不可以——」
「不可以。」
「你都還沒听我說完。」
「我知道你要說什麼,而我不管你吃得下去吃不下去,總之,你憋著氣也要喝了它。」他霸道、專橫的把碗送到她面前。
盈美聞到那香味,不但沒有食欲,反而想吐,她不禁皺起眉。
他卻警告她,「你若敢吐,我就要你把吐出來的全都咽回去。」好——好恐怖、好——好惡心!那種令人作嘔的提議虧他講得出來。盈美覺得安孝文真是太沒水準了,但迫于他的婬威,她還是花了一個鐘頭把那碗稀飯填進她的肚子里。
安孝文則是趁她在生病,沒什麼體力反抗他的時候,對她定下規矩。「你以後不可以再跟那個吳伯恩見面了。」
「為什麼?」盈美放下碗。
她碗里還有一點粥水。
安孝文用眼神強迫她喝完。
不會吧?剩下這麼一點點也要喝完!
盈美皺著眉,跟他比眼力,兩人大眼瞪大眼,盈美的眼楮差點瞪到抽筋,安孝文可是一點事都沒有。
盈美服輸了,只好乖乖的把剩下的粥水喝完。
她喝完了,他才滿意地收回他凌厲地像把刀似的凶惡目光。
「你還沒給我個理由,為什麼不準我見伯恩?」
「伯恩!」他怪里怪氣的學她說話。
她竟然已經開始叫那人伯恩了!安孝文的臉寒了一半,像是被人倒了會一樣。
「你怎麼了?」盈美好心的問他,卻換來他一記冷然的眸光。
好嘛!不問就不問。
盈美趕緊閉上嘴。
她閉嘴了,他才給她一個差強人意的理由。「那個吳伯恩跟你一見面,準沒好事。」
「你亂講。」她想要插嘴。
安孝文一個橫眼,盈美又把話給吞進肚子里。他最近脾氣不太好,她不太敢惹他。
他接著又說︰「要不是他,今天你也不會因減重過度而住進醫院。」
「那又不是他的錯——」盈美不識相地又要替吳伯恩說話。
「嗯?你說什麼?」安孝文眉一揚,擺明了是在威脅她,好像是在說,要是她膽敢再廢話替吳伯恩說一句好話,那她的脖子就得洗干淨一點等他去抹。
好嘛!不說就不說,不過她另有他法。
前幾天她看小說時,里面有一個男主角就挺惡劣的,女主角都還沒開口,就拼命的罵人。盈美決定比照書里女主角相抗衡的方式辦理。所以她當下跟安孝文玩起比手劃腳來。
她不說話,比了個二,意味著有兩個字。
安孝文不懂她葫蘆里究竟是在賣什麼藥,就隨著她去。
盈美又比了一個一。
呃——第一個字——
她不斷的往他身上蹭。
她這是在干嘛?不會是想乘機吃他的豆腐吧?
安孝文不耐煩地推開他。
盈美又比了個二。
第二個字——
她不停的拍著自己的手背。
靠!她在比什麼?他根本就看不懂。「懶得理你。」他連猜都不想猜,提著小兵子離開。
而當安孝文遇到路上大塞車時,他閑來無事猜起盈美的啞—謎。第一個字,她不停的往他身上蹭——
第二個字,她不停的拍著自己的手背——
突然,安孝文兩眼一睜。
不會吧!
她在罵他,「靠背!」換成台語的意思為「哭爸!」
第八章
在醫院里休息兩三天,盈美就出院回家療養,而她的身體一好,安孝文的耳根子就開始不得安寧。
春分時節,正是百花盛開的日子。奇林貨運打算選蚌黃道吉日兼鳥語花香的好日子去郊游、踏青。
問題是,舉凡周末假日,大台北走到哪全是人;到郊外,抑或者是風景名勝更是人山人海,萬頭鑽動的場面,于是大家提議到外縣市去。
盈美坐在安孝文的旁邊,看到他沒在听人討論,倒是大方地打起盹來,便不怕死的用手推推他。
「喂喂喂!」
他連眼楮都沒張開,只掀了兩片嘴皮子問︰「干嘛?」
「你說我們去哪里好?」
「沒意見。」因為他根本就不想參加。
盈美不用問,就知道他在打什麼主意。「你不能不參加,是因為頭兒會刮你的胡子,把你數落到一無是處,更可怕的是,他可能把近幾年來台灣的經濟衰退、政風不彰的原因全都歸咎到你的身上,說台灣就是有你這種不合群的人,才會把台灣搞得這樣爛。」
「他要怎麼說就隨便他說去。」他根本不在乎。
說完,安孝文還不雅地打了個呵欠。
盈美要他小聲一點。「你要死了,在開會時還打呵欠打得這麼理所當然,你不怕惹惱了頭兒,你會被開除啊!」
開除引哈!他還求之不得呢!
不過,安孝文沒開口告訴盈美他內心真正的想法,他繼續假寐,而盈美則繼續騷擾他,但不管盈美怎麼吵他,他都不動如山、不受影響。
這時突然有個提議,要選出這次活動的總策劃。
盈美靈機一動,「喂!」她叫他。
他連用鼻子噴氣都懶,只是挑高眉毛,讓盈美知道他人還醒著。
「你這里線月兌落了,是不是腋下破了個洞?」她小小的手指在他的胳肢窩搔了搔。
他的衣服破了!
安孝文嚇了一跳,急忙睜開眼,把手舉高,看了看腋下。
「在哪里?」他小聲問盈美。
盈美沒回答,只是笑得神秘兮兮的,安孝文頭皮一麻,有種麻煩臨頭的那種不好的感覺。
就在這時,他听到眾人悶笑的聲音。
那個發開部的主任當場宣布。「既然孝文自願當這次活動的總策劃,我們就全權讓他安排,這次的討論到此結束,散會。」
安孝文當場愣住,他什麼時候說他自願要當活動總策劃的?他不禁瞪著盈美。而盈美則是看他高舉的手悶笑著。
「你陷害我!」
「我沒有。是你自己舉手,說願意自願的耶!」
「我從頭到尾都在打盹,要不是你騙我,說我胳肢窩下的衣服破了,我會舉手,說我自願為你們做牛做馬去張羅一切,當你們這些好逸務勞、光會坐享其成兼奴役別人的享樂主義者的僕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