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願意!」梁景元又驚又喜。「怎麼我才去雲州十天半個月的,一回來,你整個態度就變得不一樣了?」
「怎麼?你不喜歡?或是你想反悔?還是你跟我求親的事只是你隨口說說,是唬弄我的?你壓根沒想要娶我是不是?」雲姜瞪著梁景元看,當她看到他听到她答應要嫁給他,他卻沒有一絲喜悅之情,還反問她為什麼要改變時,她的心驀地一沉。
她很自然地想到那天傅相橫說的那些渾話。他說梁景元跟她在一起,絕無真心……
「你說到哪去了?我是誠心誠意地想娶你。」梁景元急急地牽起雲姜的手,將她發冷的小手包在他溫暖的大掌里。
他眼中的神情如此急切,深怕在這時候,雲姜多了心眼,又胡思亂想、又想反悔,不嫁給他了。「我都跟你提了婚事,怎麼會反悔?」
「可剛剛我答應了,你又猶豫了!」她的心已經受。
「我不是猶豫,只是不太相信。」他是太驚訝了。
「我都親口說了,你還有什麼好不相信的?」
「可你之前不也信誓旦旦地說你絕不嫁給我,說你這輩子只願意拿我當兄弟看嗎?你說,你之前說得那般斬釘截鐵,要是換成你是我,這會兒你來這麼個回馬槍,你會不會跟我一樣措手不及?」他反問她。
見她沉默無語,梁景元知道她是想通了。「信我了?」
她點點頭。
「所以剛剛說的事,現在還算數?」
「算。」
「那我明兒個就找人上你家說媒!」
「好。」
沉家大姑娘要出閣的事在平海縣傳得沸沸湯湯,眾所皆知。而一直在跟自己鬧別扭,說什麼都不肯再上沉家門一趟的傅相橫當然也听到那樁喜事。
只是,他打從听到雲姜要嫁給梁景元那天起,胸口就像是讓人壓了一塊大石頭,好幾天了,他都覺得胸口悶,人不太舒服。
怎麼她說嫁就嫁了呢?
日前,她不是才跺著腳,跟他說沒那回事的嗎?怎麼梁景元一回來,就變得有那一回事了?而且婚期還決定得如此倉促,像是等不及似的。
暗相橫讓雲姜的婚事煩了好些天,他不明白他喜歡的人明明是雲雁,可對雲姜的事卻牽念不已;像是她要嫁人之事,那分明就與他無關,可他卻將這事放在心里好些天,一直幽幽地懸念著,仿佛那即將要嫁人的是他的心上人一般。
今天他起了個大早,還是滿腦子的雲姜,這會兒他終于忍不住,又去了沉家一趟。
他氣沖沖地去,完全不經思索,可到了沉家大門口,他又躊躇了。在這時候,他該怎麼去見雲姜?
那天,他可是讓她給轟出來的;而這會兒他要是貿然地再去,她肯定半點情面都不會留,連門都不讓他進。
算了!他退而求其次去找雲雁。
他原是想借著在她家時,與雲姜來個「不期而遇」,偷偷見她一面,但他去了,卻始終不見她露臉,就連他特意留下來用午膳,也沒見雲姜出來用膳。
暗相橫拉長了脖子等不到人,只好跟沉老爺問起雲姜。
「雲姜!她呀!要出閣的閨女就不方便見客了,我讓她在她自個兒的屋里用膳。」沉老爺如是說。傅相橫不好再問,免得令人起疑,如果壞了雲姜的閨譽,只怕她又要氣惱他了。
只是,他要不再見她一面,心里幽著的那口氣怎麼也散不去。傅相橫臨走前,假借出恭之名,又去了雲姜那棟小屋。
他去了,卻沒敢叫她,就站在門口,隔著窗子看雲姜。
他看她梳油頭、戴翠花……突地,傅相橫驀然想到一首陝西三原的歌,詞里有那麼一句是這麼唱著。
棒著竹簾望見她;白白兒手長指甲,櫻桃小口糯米牙。回去說與我媽媽,賣田賣地要娶她……
暗相橫驀地懂了那樣的心情,那是賣田賣地也要娶她的心情。原來,這幾天他心里幽著的那口氣,竟就是思慕之情!
而就在雲姜許了人的這一刻,傅相橫終于懂得自己的心了。
「什麼!你讓我跟皇上說要遣人家準新郎倌去東洋?我的好弟弟呀!你讓我這麼做豈不是要拆散人家小倆口嗎?」淑妃苦著臉,但眼看傅相橫的臉色比她還難看,她又心軟了。
「你當真喜歡雲雁是不是?真想當沉家二姑爺!你要是真想,又忌諱著梁景元,不願與他成為姻親兄弟,那也不是沒法子解決的事,你……你可以帶著雲雁下江南去呀!
你不是一直都很喜歡江南風光,不是一直都想移居到那里嗎?只要你娶了妻,想在哪置個家都不成問題。至于娘那邊我說去,姊拍胸脯打包票,只要你娶妻,娘準應了你的事;那麼一來,你跟梁景元一個在南、一個在北,八輩子也見不到一次面,屆時,你就甭管什麼姻親兄弟、什麼你小他大的事了……」
「姊,你別說了,你不懂。」他好煩啊!
「我不懂什麼來著你倒是說呀!別盡苞我打啞謎,你這樣我瞧不見你的難處,又要如何幫你?」淑妃也急了。
「姊,我的難處就是我不愛沉雲雁。」
「不愛沉雲雁!這哪是難處啊?你要真不愛沉雲雁,那事情就更好辦了,沉家要娶誰、要嫁誰,要與誰成親家,都不是你的事,除非……」
除非是她這個傻弟弟喜歡的是沉家另一個誰呀誰的!
淑妃一想到這個環節,霍地扭頭往傅相橫的方向望去。她見他苦著一張臉,如考妣似的。
完了!不會吧?淑妃在心里暗呼不妙。「你喜歡上的該不會是沉家大小姐雲姜吧?」
暗相橫沒回答,但那表情分明寫著「是」。
「你也真是的!當初你不是一直嫌著人家嗎?怎麼這會兒人家才開口說要嫁人,你又喜歡上人家了?」
「是她說要嫁人,我才懂自己一直梗在心里,幽著的那口氣是怎麼樣的一種感情。」他也是剛才才發現。
「你確定你之所以喜歡雲姜不是為了梁景元?」淑妃得先弄清楚。
「什麼意思?」
「你呀!從小到大讓人把你跟梁景元同拿在同個秤上比較,你向來就看梁景元不順眼。」
「你以為我是為了見不得梁景元好,所以才跟他搶雲姜?」他才不是。
「要不呢?」不會是真的喜歡上雲姜了吧?
「姊,你真把我給看扁了,我會是那麼小心眼的人嗎?好吧!縱使我是好了,我哪會那麼傻,拿自己的一輩子去跟我的死敵較勁呢?我要真搶贏了,那麼輸的可是我一輩子的幸福,我才不做那樣的傻事呢!」他沒那麼多的時間浪費。
「這麼說來,你是當真喜歡上雲姜了?」怎麼不早說?
「感謝天老爺,你這會兒算真的听懂了。」傅相橫夸張地拜起天地,一副謝天謝地的痞子祥。
淑妃都快讓他給氣死了。有這樣的親弟弟,她活一輩子,準要受他一輩子的氣。「還好這世上還有個沉雲姜。」
「什麼意思?」
「這世上就只有雲姜那閨女才能令你沒折轍,讓你吃盡苦頭,她卻依舊不拿你當回事。」淑妃壞心地說。
「姊!你這會兒是拿我的事來鬧我玩笑嗎?」
「怎麼?就許你欺負我,不許我欺負你呀?你這人也太不公平了。」淑妃戲言著。
但鬧歸鬧,她倒也真心地思索起傅相橫的事來。不說他的心聲,就單說她本來就屬意與雲姜結成親的這件事來看,這忙她是無論如何都得幫的。
只是,怎麼幫呢?真讓梁景元去東洋嗎?
「去東洋!明日就去!怎麼這麼快?」雲姜在小院子里招待梁景元,听他說明日起程上東洋的事。她心里沒太大的失落,反倒是慶幸的成分多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