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知道你貪玩。拿吃喝玩樂來哄你消氣絕沒錯。」他已很了解她了。
「我才不是貪玩呢!我只是不想回到那個家。我們那個家你是見過的,死氣沉沉,總悶得我透不過氣來,而我爹又一天到晚只想著如何依龍攀鳳的事,三天兩頭在家里辦宴會,我光是應付那些權貴子弟,頭就疼了。」
「姑娘,嘴上留情,我可也是去你家看戲時才認識你的。」梁景元提醒她道。
「你不一樣。」在她心中,他與眾人不同。
「我怎麼不一樣來著?」
「你太好,不像那些紈褲子弟一樣目光短淺,浮啊躁躁的。」
「沒想到我在你心中的形象這麼好!那你還不嫁我,要嫁給誰?」他又在戲弄她了。
雲姜見他又提起這事,扁起嘴不與他說話了。
他們就這麼一路大眼瞪小眼,瞪到了「陸家莊」。
陸家莊里賣酒賣飯,還有小泵娘在唱曲。梁景元挑了個上好的位置坐下,這才開始點菜;而雲姜拿著菜單,兩個眼珠子睜得大大的。
「怎麼這菜單子寫的,我全看不懂?」雲姜換了個椅子,坐到梁景元身邊去,她挨著他的身于,小聲地問。
「你不識字啊!」他取笑她。
她瞪了他一眼。「你才不識字呢!」她應了他一聲。「我是說,這……這……這……這是什麼?什麼是皮搭皮?這麼怪的名兒,那是什麼呀。」她怎麼都沒听過?
「皮搭皮就是豬耳朵。」他同她解釋。
「那皮里皮呢?」好怪。
「豬尾巴。」
「那肉里肉呢?」好大的學問。
「豬舌頭。」
「那熟里熟呢?」天哪!多新鮮的事。
「豬肚!」
雲姜一個個問,梁景元不厭其煩地一個個答。雲姜這才恍然大悟,原來這世間真是到哪都是學問,就連吃個飯也不例外。
「那給我來個皮搭皮、皮里皮跟熟里熟吧。」雲姜點了萊。
梁景元將帶來的那只野雉交給小二去處理,又讓人炒了兩樣青菜、燙了一壺酒。他和雲姜從天南聊到地北,話題從沒間斷過。
倒是另一桌有幾道目光一直往他們這桌投注過來。
「你們說梁景元身邊坐的那位公子是哪家的少爺呀?怎麼那麼眼熟呢?」傅相橫與幾個死黨一起喝酒,看到年紀相當的梁景元身邊多了個陌生的少年郎,那少年郎眉目清,似曾相識,可他卻怎麼也想不起來在哪見過那少年。
「他呀……」傅相橫的朋友也往梁景元那一桌瞧去。「她就是沉家大小姐啊!」
「沉家大小姐!沉雲姜!」傅相橫有些吃驚。
「怎麼?你沒听說嗎?梁景元近來同你一樣勤上沉家,咱們鎮上的人可全都在傳。」
「傳什麼?」
「傳你跟沉二小姐的婚事跟……」
「胡扯!我可沒說要娶沉雲雁。」死黨話還沒說完,傅相橫就急著打斷他們的一派胡言。
「你沒要娶人家,做啥天天去找人家?」
「我沒天天去啊!有也只是送拜帖過去,或者是寫幾首詩差人送過去。我與沉雲雁只有書信送來,其余的交集便沒有,這事你們是知道的。」
「我們怎麼會知道?」死黨趕緊撇清關系。
「你們怎麼會不知道?我不是每天都跟你們廝混在一起嗎?你們說,要是我真的天天會見沉雲雁,我還能天天跟你們上書齋,或是打馬吊嗎?」
「是不能,可外邊的人都在傳……」
「他們亂傳的,根本沒那回事。」傅相橫氣極了。他不知道那些子虛烏有的事是打哪傳來的,倒是那個沉雲姜……
他的眼又往雲姜的方向橫過去,看到她正與梁景元說說笑笑的。「她何時跟梁景元那麼好了?」他問,口氣中藏著酸意。
梁景元與他同年,兩人雖不是熟識,但基于年紀相當之故,所以,大家老愛拿他跟梁景元比較。
在家世上面,他貴為皇親國戚,當然勝梁景元一籌;可要是論起文才武略,他跟梁景元卻沒比較過,所以實情不得而知,可是,外頭的人總說他們倆是不分軒轅。
不分軒轅!
可……怎麼那個沉雲姜一反以往的倔傲模樣,一徑對梁景元好時,他會有一種輸人一等的感覺呢?
暗相橫失魂地看著雲姜那一桌,心口那股愴然沒來由地變得濃烈。
這時,他突然有種沖動。他想沖到雲姜那一桌,要她別笑了,她知不知道她的笑令他不舒服極了,傅相橫的眉頭皺得足以夾死蒼蠅。
「喂!相橫,你怎麼啦?怎麼魂不守舍的,想什麼呢?」死黨們各個臉色怪異地盯著他看。
暗相橫這才勉強收回魂魄,搖頭說︰「沒事,咱們剛剛說到哪了?」
「說到這回你可比那梁景元爭氣多了。」
「怎麼了?」
「就說沉家兩位姑娘吧!瞧你;要娶的可是天仙美人;而梁景元看上的那位閨女,可是大大不如你選的沉雲雁。」
「我沒選!這是誰傳的?莫名其妙,怎麼我就非得跟沉家兩姊妹牽扯上關系不可?」一提起沉家人,傅相橫的脾氣明顯地變得不是很好。「我不早說過了,我跟沉雲雁沒什麼嗎?怎麼你們又拿我跟她湊和在一起談了?更何況、更何況……」他的眼又往雲姜那邊看去。
包何況,他從來沒覺得雲姜不如雲雁過;瞧!她現在笑起來的樣子不是也挺美、挺好看的嗎?
她現在這樣,完全不像每次見著他那副死氣沉沉模樣。如果當初她也願意用這種態度對他,那麼他倆也就不會是今天這個局面了。
他們……他們……會像今天她跟梁景元一樣,既能偕手出游也能吟詩作對……而他也不會有遠不如梁景元這種荒誕的感覺,所以,這事說來說去,還是得怪沉雲姜。
是她待人有異、是她厚此薄彼;他甚至懷疑雲姜根本打從心里瞧不起他,否則,怎麼她待他時,她就從沒對他有過好臉色;可對梁景元,她卻能笑得那麼嬌媚!
意識到雲姜的差別待遇,傅相橫忍不住又多看了她兩眼。
她側著臉,緊挨在梁景元身側不知道在看什麼,但那甜著笑臉與男人說笑的模樣又刺著了傅相橫,這時,他胸中竟翻騰著一股連他都不懂的怒火。
懊死的沉雲姜!
懊死的梁景元!
暗相橫在心里詛咒著他們兩人,至于為什麼雲姜跟梁景元該死,傅相橫卻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拜帖!」雲姜愣了愣。
就她所認識的梁景元,他才不拿拜帖來給她呢!他若是要見她,總是隨興就來,才不管她有沒有空,或者是願不願見他,反正那人就是厚臉皮,不管她態度如何,他總能怡然自得。
「是誰的拜帖?」她隨口問。
明珠卻像做賊似的,挨著主子的耳朵,像是怕人听見似的,小聲地回答,「是傅公子。」
「傅公子!」沉雲姜皺起臉。「好熟的稱呼,他是誰?」
「小姐呀!你連傅公子是誰都不知道嗎?」
「這樣也值得你大驚小敝嗎?」雲姜橫了明珠一眼,她才覺得明珠大小題大作,沒長見識呢!
「人家傅公子是國舅爺耶!」
「國舅爺!」
「怎麼?想起來了吧?」明珠抬高臉,有些洋洋得意。
「是想起來了。」他不就是雲雁要許的人家嗎?「可是……」還有一事她不太明白。「他拿拜帖來給我做什麼?你會不會是送錯了?這拜帖是要給雲雁的吧?」雲姜將拜帖推了回去。
明珠又連忙給推回來。「這不是要給二小姐的,而是要給大小姐的。」
「給我的?」雲姜覺得好怪。
明珠卻點頭如搗蒜,一副怕主子不信她的表情。「奴才怕弄錯,還再三地確認,但那送拜帖來的小廝卻十分篤定地說,這帖子真的是要給大小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