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管芙蓉看著九妹挽著一個貌似仙人的郎君,胸口那團妒火竟燒得更旺。她是設計讓阿九回來接受難堪的,沒想到這會兒她倒覺得自己才是所遇非人的人。
像是要挽回自已一點顏面似的,管芙蓉板著臉回到魏武德身邊,將祝壽禮獻給她爹。
「爹,這是咱家老爺的一點心意,請爹爹笑納。」管芙蓉將手中的油包遞上前,里頭裝的是安徽的松蘿茶,還有太湖的碧螺春。那全是她爹爹的最愛。
避老爺一看,果然笑得闔不攏嘴。
「好好好!你們夫妻倆先入座、先入座。」管老爺勢利眼地沖著三女兒、三女婿直笑,至於阿九跟石頭──嗤!他才懶得理他們呢!
沒錯,這個叫什麼石頭的是比上回來時看來體面多了,但上回來時,他手里還提著兩只野味呢!而這回竟是什麼也沒帶,兩手空空就來!
嘖!窮人就是窮人,真是難登大雅之堂。
避老爺藏不住心里對齊橫石的嫌棄,眉宇之間淨是不屑,他落落大方的招呼眾人坐下,卻獨獨忽略了阿九跟齊橫石。
魏武德說到底還是心疼阿九的,連忙讓出自個兒的位置,招呼阿九到他的身邊。「九妹,來,這邊坐。」魏武德拍拍自己的位子。
阿九根本連看都不看他一眼,逕自轉過頭對她爹說︰「爹,石頭也有祝壽禮要送給爹。」
避老爺則是置若罔聞,一味地差人把飯菜送上來。
一時之間,飯桌上的氣氛實在是有點尷尬。
避芙蓉眼看阿九就要氣爆了,這才出來打圓場。「爹,九妹他們還等著!」
「等著?等什麼呀?難道這年頭連吃飯都還要人家勸,才曉得入座嗎?」管老爺冷言哼道。
避芙蓉的嘴角噙著一絲得意的笑。
魏武德也覺得岳父大人一開口。多多少少替他掙回些威風。畢竟,打從他一進管府,這府里上上下下,所有的目光全投注在這個叫什麼石頭的九姑爺身上,害他的顏面大失,心里不是挺舒服的,直到他岳父大人根本就不甩阿九的夫婿。他的心里才稍稍平衡了一些。
至少岳父大人的態度讓九妹知道,這年頭光有光鮮的表相還是不夠稱頭,他希望讓九妹能明白一件不變的事實,人呀!還是要有點錢,才能讓人看得起。
「九妹──」魏武德打算在阿九最孤立無援時適時的伸出援手,看阿九會不會感激他,進而愛上他?
問題是,阿九根本就不理他。
阿九拉著齊橫石的手,就要離開。「既然這過個地方沒人歡迎我們,那我們夫妻倆也不必在這里自討沒趣。」阿九轉身就要走。
魏武德連忙踢著妻子的腳,要她開口留人。
避芙蓉被踢疼了腳卻不敢喊痛,只得匆匆忙忙的開口想留下阿九跟齊橫石。
「我的好妹子,你都身為人妻了,怎麼脾氣還是這麼沖?說風就是風、說雨就是雨的,爹他……他又沒有說不歡迎你們夫妻倆。爹,你說是不是、是不是呀?」管芙蓉別過頭,沖著她爹使眼色,要她爹按照計畫留下阿九。
不然的話,等她一回去,鐵定會讓魏武德那個人面獸心的禽獸給折騰得不成人樣。
避芙蓉不停的對她爹眨眼楮。
避老爺這才擱下筷子,開口留人。「既然來了,就坐下吧!這兒沒有人當你們夫妻倆是外人,更沒有人不歡迎你們,你別這麼多心眼。」
避老爺算是勉強說了兩句好話。
阿九轉頭看了看石頭。
而他還是一樣無所謂的臉。
有時候阿九不禁真的要懷疑,石頭是不是真的沒有七情六欲?要不,怎麼大夥為了他的事爭得面紅耳赤,而他卻還是那副事不關己、己不操心的死模樣?
真是氣死她了!
「留下來吧!」管芙蓉親熱的想去拉石頭的手。
齊橫石眼明手快且不著痕跡地避開了。
避芙蓉自小就是得天獨厚,惹人喜愛,她活到二十七歲,還沒有半個男人拒絕過她呢!而這個傻不愣登的石頭倒是頭一個。
避芙蓉收起老羞成怒的容顏,硬生生的擠出一抹笑來,轉而去拉阿九的手。「九妹來,就坐三姊對面,咱們姊妹這才好說話。」
避芙蓉拉著阿九坐在她對面,也就是魏武德的斜前方。
魏武德逮著機會,立刻以一雙色眼直瞪著阿九看。
阿九覺得亂惡心的,趕快強迫石頭跟她換位置坐。
大夥全坐下了,阿九突然像是想到什麼似的又站起來,手里揣著石頭給她的玉,恭敬地送到她爹跟前。「爹,這是石頭送你的祝壽禮,女兒連同女婿恭祝你壽比南山、福如東海。」
避老爺卻看都不看一眼,隨口道︰「放著吧!反正也不是什麼貴重的東西,隨便放,也不會有人偷。」
「爹──」阿九正要抗議。
眼看他們父女倆又要起爭執,管夫人連忙收下阿九手里的玉。「娘替你爹收著。」管夫人將玉收進掌心,只見這小小的玉一遇到體溫便微微地生熱。
咦?這是什麼?怎麼這麼怪?
避夫人手里揣著玉,才剛要開口問女兒,門外卻急急傳來家丁緊急的通報。
「老爺、夫人,不好了、不好了──六小姐她、她、她逃出宮,躲回家里來了──」報事的家丁一路跌跌撞撞地沖進來,口中叨念著管芙芸私自逃出宮的罪刑。
花廳內的人還來不及反應,只見一位姑娘家已發髻松散地闖了進來。
避芙芸一見親人,未語淚先下,她雙膝一曲,跪著行走,一路喊著,「爹──娘──你們苦命的孩兒回來了──」
苦命?!
避芙芸這會兒私自逃出宮來,誰會苦命還不知道呢!
「孩子呀!你怎麼──你怎麼能做這種傻事呢?」管家雖然不是什麼官宦人家,但是,從當女兒被選上秀女,送進宮的那一日起,他們也稍稍明白宮里的規矩。
選入宮里,別說是秀女了,就算是皇妃,甚至是母儀天下的皇後,要見娘家的人,除非是皇上恩準,否則的話,哪能說出宮就出宮的?
而管芙芸只不過是個小小的、末冊封的秀女而已,別說是取得皇上的恩準了,恐怕皇上連他後宮里有這號人物都還不知道呢!
「芙芸,你說,你是不是逃回來的?」管老爺怒氣沖沖的問女兒。
避芙芸不敢看親爹的怒顏,只是低著頭,點了兩下。
避老爺生平就怕惹事生非,可他一個個女兒卻淨是替他招惹事端。「你做的糊涂事、糊涂事呀──你知不知道你這麼做會害慘咱們家?」
「可女兒不甘心呀!」不甘心自己的花樣年華竟然就葬送在皇宮內苑里啊!
她明明比家里其他幾個姊妹們都來得貌美,為什麼她的下場就必須得守著那座深宮,孤獨的過一輩子!
「爹,你救救女兒吧!」管芙芸任性地要求親爹收留她。
而管老爺不但不安慰女兒,反而氣急敗壞地責罵管芙芸。
「你、你……當你爹是什麼人啊?你爹我只是一介平民老百姓。怎麼會有那個權利去管到皇上大老爺的家務事?」
「爹,難道你就不管女兒了嗎?」管芙芸哭得像個淚人兒似的。
未出嫁前,她是爹爹手中最珍視的瑰寶,爹逢人就說她模樣長得好,日後管家就靠她光耀門楣了。怎麼──怎麼才短短幾年的光景,親爹就不再寵她了?
「六妹呀!你怎麼能這麼說爹?要知道你犯的可是殺頭的重罪,護著你,我們幾家子人豈不是都要跟著你遭殃了嗎?」管芙蓉怕事地站出來「仗義執言」,很怕自己被親妹子牽連,人頭跟著不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