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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情訣 第18頁

作者︰尉菁

他向來就獨來獨往慣了,從沒有歸屬的感覺,而這對母女竟讓他有了家的眷戀——這又是怎樣的天意?赤兀揚不明白。

他望著宛兒母女倆,而眼中的眷意更深了。

「我允許你們隨時可以離開。」他說︰「但芽兒頗得我的緣,如果霍夫人不嫌棄,可否讓令嬡留下來小住幾天??他開口留下芽兒,卻沒留宛兒!

表城內的眾弟兄們听到赤兀揚的話,莫不大吃一驚。

「堡主——」年總管以為赤兀揚就這樣要讓宛兒離開。

赤兀揚卻揚起手,打斷年總管的話,靜待宛兒的答案。

人家都好意相留了,宛兒能拒絕嗎?

「好、好吧!芽兒就留在城內住蚌幾天。」宛兒答應了。

「那霍夫人呢?」赤兀揚又問。

「我、我當然是先走一步。」她預備先回家。

「霍夫人是嫌棄鬼城是個小地方,所以不願留下來照顧親生女兒?」赤兀揚故意曲解宛兒的意思。

害宛兒只能急匆匆地解釋說︰「不,不是這樣的。」

宛兒實在不懂這鬼王是怎麼一回事,剛剛他明明沒有留她,她怎麼好意思說她要留下來照顧芽兒?這會兒他倒好,光明正大地指責她拋下稚女,放著不管,打算自個兒先打道回府。

唉!這人怎麼這麼難伺候?

「倘若堡主不嫌我們母女倆住在這里麻煩,那麼,我與芽兒就在這叨擾堡主幾日。」宛兒礙手局勢,只好自己開口要求留在鬼城。

赤兀揚這才揚唇而笑。

只是,他那笑隱藏著一抹令人心驚的吊詭,宛兒乍然撞見那抹笑,心里竟黑壓壓地聚合著一股說不出的緊張,像是她待在鬼城是非常不智之舉,好像近日之內即將發生什麼大事似的。

突然間,宛兒有點後悔提出暫住表城的提議。

不知赤兀揚是有意抑或是無意,他竟將宛兒母女倆安置在含風館。

含風館內清幽雅致,內有佛堂、主榻、偏榻以及一個待客用的小廳,踏出川堂,走出主屋,只見佳木茂盛、奇花綻放,再走數步,漸向北方移去,便是後花園,那兒有大株的梨花,闊葉的芭蕉,轉過假山,視野便開闊起來,而「養心亭」便立于其中。

見著此番奇景,宛兒胸口翻騰著一股怪異的感覺。

這景、這亭,她仿佛似曾相識——

「娘、娘——你瞧瞧這兒有蝴蝶呢!」芽兒在亭子外隨著蝶兒轉。

一名婢女手里端著兩碗冰鎮蓮子湯前來。

當銀兒乍見霍夫人的一剎那,端盤上的蓮子湯險險翻倒。

那是魯含菁姑娘嗎?!銀兒覺得分明就是,可怎麼堡主愛魯姑娘愛得那般深刻,卻認不出來?不僅如此,在堡主傳喚她服侍霍夫人之際,還特別交代要她別將霍夫人當成魯姑娘。

堡主不許她胡亂認主子,但——眼前這個人分明就是魯姑娘啊!教她怎麼能不認?

銀兒禁不住情緒上的激動,咬牙顫抖著。

宛兒察覺到銀兒的不對勁,主動出聲詢問︰「你怎麼了?怎麼臉色這麼蒼白?」

宛兒拿出手絹,撫上銀兒的臉。

她臉上的表情盈滿了關懷之意,但銀兒卻感到無比震驚。

魯姑娘從來不曾主動與人如此親近過,而霍夫人的主動示好並沒有讓她感覺到貼近,只覺眼前這個人除了面貌之外,竟陌生得讓人起疑。

莫非這個人——真的不是魯姑娘?!

銀兒亂了。

她的臉色因困惑而益顯蒼白,宛兒將銀兒手中的蓮子湯接過來,再叫芽兒擦把汗、喝蓮子湯。

銀兒從來沒見過魯含菁的臉上有這麼多表情過,可現下——抱著芽兒小姐的那個人臉上的表情雖然淡淡的,但可是笑臉盈盈,充滿著母慈呢!

而且——在這當口,霍夫人還輕輕地哼著曲子。

哼曲!

那是魯姑娘從來不曾做過的事。

魯含菁向來只彈琴,不哼曲,︰所以,眼下這個人只怕真的不是她的魯姑娘了。

銀兒幽幽地嘆了口氣。

听見銀兒的嘆息,宛兒的內心深處的某根弦竟莫名地受到牽弓I,她抬頭望了銀兒一眼,見到銀兒臉上有淡淡的愁緒。

剎那間,宛兒臉上閃過一絲令人費解的歉意。

銀兒沒看到,但一直在監視宛兒的赤兀揚看到了。

「調查得怎麼樣了?」

次日晌午,出城去的年總管回來,便與赤兀揚關在書齋里密談宛兒的身世。

「听說五年前,霍家夫婦倆才定居于猛虎崗山腳下,他們平時深居簡出,街坊鄰居們也不知道霍家的身份背景。」年總管將他打听到的消息一五一十地告訴赤兀揚。

「那宛兒的相公呢?你見到他沒有?」赤兀揚急著想知道宛兒的相公是誰,只要查到那人的底細,那宛兒究竟是不是魯含菁便立刻分明。

然而出城去調查宛兒家世背景的年總管卻搖頭說︰「霍相公出城辦貨,沒個十天半個月的,不會回來。

「是嗎?」听到這里,赤兀揚臉上的表情一暗。「這意味著此趟咱們是毫無收獲是不是?」

「不,屬下知道堡主心急,所以大膽地假設那宛兒姑娘真是魯姑娘的話,那麼堡主,你覺得霍,這個姓氏代表著什麼?」

「霍邵書,書劍山莊的少主人!」赤兀揚的眼楮倏地一亮。

年總管從身後拿出畫匠照他口述畫下的畫作一幅,展開來呈在赤兀揚面前又道︰「屬下將這畫作拿去給霍家的鄰人們看,堡主,您猜這人是誰?」

「宛兒的相公、夫婿?!」

「正是。」

「她嫁給霍邵書了?!’」這人名喚霍漁陽,而且外傳當年猛虎崗上一戰,書劍山莊的少主人早巳死于非命,書劍山莊還對外發出訃文,這事看來不像是作假。」

只是當霍邵書與魯含菁同時葬身火窟,而霍漁陽與秦宛兒竟與故世的霍邵書、魯含菁的長相、身量如出一轍時,霍邵書與魯含菁的死就不得不令人生疑。

「或許霍邵書的詐死連家人都瞞。」赤兀揚推敲出這令人驚訝的結論。

「也或許魯姑娘正如同霍邵書一樣,當年只是詐死。」年總管說出他的臆測。

詐死!

是的,事到如此,也只有霍邵書與魯含菁同時詐死,才能讓整個疑點理清,但是——

赤兀揚又搖頭了。

「倘若魯含菁真的詐死且改名換姓,那她是為了什麼?」赤兀揚試著去猜魯含菁的心態。

而答案只有一個。

那就是她不願見到他。

「可是——若她隱姓埋名就是為了逃開我,那麼,現下她又怎麼會自投羅網,自個兒送上門來找女兒呢?」這就是赤兀揚一直想不透的疑點。

要討回女兒,宛兒大可找別人來,不必親自出面才對。

「听說霍夫人長年在服藥。」年總管提出一個司疑的線索。

他雖不是個大夫,但依他觀看霍夫人的臉色,她並不像是個久病纏身之人。「或許霍漁陽讓霍夫人服的藥里有鬼也說不定。

「你是說,霍漁陽刻意讓宛兒失去記憶?」赤兀揚想到中原的藥草千奇百怪,或許霍邵書用的正是那種卑劣的方法,讓魯含菁忘了他。

赤兀揚看著展開的畫像沉吟片刻,多年來的記憶片斷在他的腦中流轉,包括宛兒進城,當著他的面討回她的女兒、包括芽兒偷尿床,偷偷望著他時的賊模樣——

魯含菁與宛兒的臉不斷交錯互換,最後,兩張臉重疊,疊成一張稚氣可愛的小臉蛋,那是芽兒——

五歲的芽兒!

倘若宛兒真的是魯含菁,霍漁陽是霍邵書,那麼,五歲的芽兒該是誰的女兒?

赤兀揚在心里盤算著芽兒的生辰。

算著、算著,赤兀揚一向冷淡的表情突地浮出一抹詭譎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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