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從霍邵書決定娶風白寧之際,她便對他冷了心,斷了七情六欲。而當初,她之所以選擇當赤兀揚的姬妾,目的就是想在與霍邵書對峙的這一天,徹底地擊潰他。
她要讓他明白,失去她,她便會以最決裂的方式與他為敵。
她要用最讓霍邵書難堪的方式,讓赤兀揚贏一回。
而現在——既然她已得到她想要的結局,那就再也沒什麼好眷戀。
魯含菁望著霍邵書。
那冷冰的眸光中全然沒有男女情愛。
霍邵書看得心慌。
他不知魯含菁想做什麼。
霍邵書的心里頭黑壓壓地壓著一股氣,悶得他幾度不能呼吸。
魯含菁猝不及防地趁霍邵書在失神之際,抽出他腰際上的佩劍。往自個兒的手臂劃去——
倘若——他執意不放手,那麼就讓她告訴他,她離開他的決心有多強烈,而且,她要讓他明了有很多東西一旦失去了,便再也挽回不了。
魯含菁冷殘地削去了自己的手臂!
銀兒昨見魯含菁自斷左臂,驚得跌坐在地,以手捂口,卻仍遮掩不住驚得令人發寒的尖叫。
而霍邵書還握著魯含菁的手個——她的左掌體溫猶在,卻早巳硬生生地從主人的臂上斬落——
霍邵書惶然地望著魯含菁。
她的臉上平靜無波,連眉頭都沒有皺一下——
這冷情絕烈的人兒,會是昔日那個溫柔婉約的表妹嗎?
霍邵書一時恍惚了。
他抱著那只斷臂,淒惶得不知自己身在何處,他緊緊地擁住那只斷臂,仿佛那是他的惟一。
而赤兀揚此時也聞聲而至。
打從他決定成親的那一天開始,他便防著各大門派突襲擎天堡,只是,他萬萬沒想到看到的竟會是這般的景象。
從魯含菁的表情、斷臂;從霍邵書的失神、絕望——赤兀揚隱隱約約地察覺到事情的不單純。
「堡主,魯姑娘受傷了!」年總管往前奔去,連忙地幫魯含菁包扎止血。
他從來沒見過哪個嬌弱的姑娘像魯含菁這麼的傲骨,仿佛一只斷臂之于她根本不算什麼,也仿佛她身上那碗口大的傷一點也不算什麼。
她不痛嗎?年總管在心里止不住心酸,偷偷地自問。
魯含菁其實是痛的,只是,她知道一定有人比她更痛。
魯含菁移眼望著赤兀揚,瞬也不瞬地盯著他看。
她在他陰暗不定的打量中解讀到赤兀揚的憤怒。
他的表情隱藏有風雨欲來的狂暴——而這就是他對她容忍度的極限了是嗎?
他對她的忍耐也只能是這樣了是嗎?
魯含菁閉上眼,存心避開他眼里的波濤洶涌,不願再去面對赤兀揚眼中的風暴。
赤兀揚新婚當天,攫住書劍山莊的少莊主。
這勝利說來不怎麼光彩,因為,霍邵書幾乎可說是沒有還手,便任由人宰割。
霍邵書絕望的眼神至今仍深烙在赤兀揚的眼瞳里,他妒恨得快要發狂,他不懂魯含菁是怎麼跟霍邵書牽扯在一塊的。
而更令他不悅、憤怒的是,魯含菁的自殘。
她斷了左臂像是決裂,可是,卻也說明了一件事,言明那霍邵書至少牽引了她的情緒,讓她失控,讓她憤恨——
時至今日,赤兀揚才知道魯含菁原來有那麼烈的性子,她不是生來就像一攤水似的,沒有情緒。
懊死的!赤兀揚真想掐死魯含菁這個虛偽的女人。
她若真的有血有肉;她憑什麼在他面前偽裝成另一副模樣,讓他為她的冷絕而傾心,而她卻為另一個男人而烈性。
在她心里,她究竟當他赤兀揚是什麼?
赤兀揚踢翻了茶桌,將大廳內所有看得到的東西都搗毀,卻仍然火冒三丈。
「魯含菁呢?」赤兀揚轉臉,赤紅著雙眼問年總管。
年總管據實以報,「魯姑娘人還虛著,正躺在病床上。」
還躺在病床上?
在她為另一個男人自斷左臂之後,她憑什麼還能安然地躺在他的地盤,休養身子?赤兀揚失去理智地下令︰「把她關進地牢里。」他要魯含菁與霍邵書朝夕相對,他要知道他們之間究竟有什麼暖昧在。
赤兀揚下了命令,年總管卻還愣在原處,動都不動。
赤兀揚怒氣勃發地轉身斥道︰「怎麼?這會兒我的話你都不听了嗎?」
「不是的,堡主,魯姑娘失血過多,她的身體還虛著——」年總管以為主于不知道魯含菁的身體狀況,正想開口為她求情之際,赤兀揚卻粗聲打斷年總管的話。
「她身體虛是她家的事。」她要斷臂時;她可曾想過他的感受?
不曾!
既然不曾,那麼這會兒,他更不用理她的身體強不強健。
赤兀揚張狂的怒氣,橫掃向眾人。
可大伙卻全都心疼魯含菁病弱的身體,不敢妄動。
他們從來沒見過赤兀揚如此動怒過,這足以證明魯含菁在他心目中的地位非比尋常,—倘若今兒個他們真將魯含菁打入地牢,而讓她有個萬一,那麼,屆時赤兀揚痛失所愛,他們幾個縱使人頭落地也換不回魯含菁的性命。
為此,他們寧可違抗命令,也不願听從赤兀的旨意。
赤兀揚見眾弟兄動都不動,心中那把無名之火燒得更旺。
沒想到為了一個魯含菁,這會兒與他生死與共的弟兄們竟也不听他話了。
他們不去是嗎?
好!那他自個兒去。
赤兀揚踩著憤怒的腳步移往含風館。
銀兒正在為魯含菁換藥。
銀兒乍見堡主來到,心中又驚又喜。
魯含菁受傷那天,赤兀揚臉上的表情駭得驚人,當時,她還以為他真的誤會了魯姑娘與人有了苟且。
這會兒他來了,那是不是意味著赤兀揚並沒有胡思亂想。
銀兒急急地迎了上去,急切地想告訴赤兀揚魯含菁的現況,「姑娘她昨兒個夜里高燒不退,今兒個喝了藥雖已退燒了,但那碗口大的傷口卻怪異得直出血——」銀兒跟在赤兀揚身後打轉。
赤兀揚一句話也沒听進去。
他的眼直勾勾地盯著床上的人兒瞧。
魯含菁的眸光瞬也不瞬地也盯著他看。
他要來跟她討回個公道了是嗎?
她平靜地躲在床上,任由他追討她欠他的。
然而,魯含菁萬萬沒想到她平靜的眸光卻更令赤兀揚怒從中來。
他不悅地思付,憑什麼他在為她怒氣騰騰時,她還能像個沒事人似的冷眼旁觀他的怒氣!
她真以為他不會動她是不是?
「下來。赤兀揚伸手擒住魯含菁鈉肩頭,手中抓的正是她的傷口處。
「堡主!」銀兒一聲驚呼,俯沖過去,撲倒、跪在魯含菁的病榻前,豆大的淚水如雨水般地滾落。
堡主怎麼可以這樣?
魯含菁好不容易才止血,讓赤兀揚這麼一抓,她的傷處這會兒又冒出血來了。銀兒拿著干淨韻白布,又要替魯含菁換止血帶。
赤兀揚卻將銀兒一把拉開,厲聲吼著叫她滾。
他怒氣沖沖地將魯含菁給拽下床,拖著她走進地牢;任銀兒哭著求、跪著求都沒用。
魯含菁閉起眼來承受這一切苦痛,她明白她的世界,即將就此變天。
赤兀揚將魯含菁丟進地牢里,與霍邵書關在對門的牢籠里。
霍邵書一看到魯含菁,心中又驚又喜,但當他見到魯含菁臂上的傷口還流著鮮血,他的心口立刻宛如讓人刨了個大洞,也跟著在流血,
「他不幫你請大夫是嗎?」
他存心想眼睜睜地看你死是不是?」
棒著鐵牢籠,霍邵書不停地沖著對面的魯含菁喊話。
魯含菁卻充耳不聞,她就只是靜靜地躺在濕冷的地板上,腦中反復地回想赤兀揚的怒氣。
他對她的忍耐度終密也只到達這個程度不是嗎?
在赤兀揚的感情世界,他向來就霸道地只許自己放縱地去愛,卻不許她有過去。他一味地認定她為霍邵書而烈性。卻不肯細心視察她之所以如此決裂地斬斷過去是為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