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相信他的片面之詞?」
阿諾用力的點頭。「我相信。」相信他是個頂天立地的男子,相信他敢做敢當。
品心無話了。
阿諾是那種只要欣賞一個人,就絕對不相信那個人會做壞事的人。她二姊就是這麼單純、這麼好騙。
算了——
「你信就信吧,我管你有多崇拜薩爾端康對都兒喜的愛;這一世,我叫周品心,我只願過周品心的生活;不管都兒喜是我也好,不是我也罷,那都是過去式了;既然是過去式,我不會讓它來困擾我的生活。」品心愈說愈大聲,像是在提醒自己該堅守這樣的信念,不能動搖。
「那薩爾端康怎麼辦?他回不去他的日子了,難道你就撒手不管嗎?」阿諾氣呼呼地為薩爾端康叫屈。
品心收拾行李的手僵住,不動。
「阿諾,別逼我去正視他的存在。你不是我,你看不到阿爾坦死時,都兒喜的傷心欲絕;也看不到都兒喜在得知忽蘭毒啞自己時,她的自責;別問我,薩爾端康該怎麼辦,不論是我或都兒喜,都沒辦法愛上一個會令自己覺得罪孽深重的人。」品心急切地說完一整串話。
阿諾看著品心,明白了品心的掙扎。「所以,你嘴里雖說你不想讓都兒喜的過往困住,但事實上,你早已經掙不開前世的枷鎖;品心……你還在恨著薩爾端康是不是?」
「恨太強烈,畢竟我是在夢里經歷了都兒喜的人生,但那夢畢竟只有畫面、聲音,我無法完全解讀都兒喜的想法;這種感覺就像是在看一出連續劇,覺得故事淒涼,都兒喜可憐,薩爾端康雖痴情,但卻可恨——我不懂都兒喜最後為什麼要幫薩爾端康梳發?她真的原諒了薩爾端康了嗎?」
「當然是真的。」阿諾拼命地點頭。
「阿諾——」品心幾乎是在求阿諾了。「你可不可以用客觀的態度來看待這件事?」
「我是局外人,我很客觀。品心,你想想看,都兒喜若不是原諒了薩爾端康,那她可以不抽掉劍,可以繼續用自己來折磨薩爾端康;但,都兒喜沒那麼做是不是?況且,在都兒喜臨死前,她也說過與薩爾端康的恩怨就此扯平的,你忘了嗎?」
「沒忘。」就是沒忘,所以才更難理清自己該如何去面對薩爾端康。「我又怎麼知道都兒喜在原諒了薩爾端康之後,能不能接受薩爾端康這個人呢?」
「品心,」阿諾握住品心的手。「現在已經不是都兒喜的問題了,你是都兒喜的轉世,你是都兒喜的重生;你覺得像薩爾端康這樣的男人,值不值得給他機會去愛你?」阿諾殷切地望著品心。
老天!她比薩爾端康還著急品心的答案。
品心吁了口長嘆。「如果我真的無法逃出這個宿命,那麼,我該給的機會不只是薩爾端康一個人。」
「什麼意思?」阿諾的心猛然一抽。
品心回神,正視了阿諾的錯愕。「記得阿奇嗎?」
「方仲奇!你那個哥兒們似的好朋友!」阿諾有了不好的感覺。「為什麼提起他?」
「他的前世是阿爾坦。」她前世的未婚夫。
阿諾愣住了。
如果說品心曾描繪過白馬王子是何德性,那方仲奇無疑是最符合品心理想的那一個。
品心對喜歡的男孩子要求很怪,她不求男孩子品學兼優,卻要求她喜歡的男孩寫有一手好字且愛看武俠小說及數理能力強——方仲奇完全符合品心怪怪的三個條件!
品心高中時,曾經有一段日子很迷戀方仲奇。方仲奇打球時,品心可以不怕太陽曬,就坐在操場上陪他;方仲奇愛攝影,品心就能整個假日,陪著方仲奇上山下海,台灣全省走透透。
至于,後來品心與方仲奇是怎麼決定當朋友,不當戀人的?
這個……好像……好像是品心高二那年,方仲奇畢業在即,品心鼓足了勇氣坦白她的感情。
這讓方仲奇愣了久久,最後還是拒絕了品心的表白。他說︰「品心,我們只能是朋友。」他只當品心是妹妹。
那件事對品心而言一直是個打擊。雖然,後來品心和方仲奇成了很好的朋友,但品心對方仲奇仍是在乎的。
完了!她最好的朋友是她前世的未婚夫。「那薩爾端康怎麼辦?」阿諾操心的是那個前世愛慘了都兒喜、用盡了方法想再見品心一面的薩爾端康。
「品心,你想過了沒有,薩爾端康是個沒辦法回頭的人。」在二十世紀,品心是薩爾端康唯一熟悉的。沒了品心的支持,薩爾端康這個蒙古大汗怎麼活在現代?
「阿諾,現在的我管不到薩爾端康。」她知道薩爾端康的處境,但是她現在的心情很亂,根本就無法面對他。
「阿諾,幫個忙,別煩我,讓我先回台灣,把情緒冷靜下來。」
「那,薩爾端康怎麼辦?留他在這兒嗎?」答案才月兌口而出,阿諾馬上搖頭說不好。「他人生地不熟的,又沒有身分證,就連他的房間都是我們幫他代訂的,如果我們走了,他如何生活?」
這些難題,薩爾端康在決定追尋都兒喜到來生時,他全沒掛記在心,現在卻不得不正視。
啊!有了。「我找人幫忙,替薩爾端康弄個假身分。我們當記者的門路多,這點事該難不倒我們社里那些大男人。」阿諾因問題有了突破,這才一掃愁眉,有了笑容。
「那你多費心了。」
「包在我身上。」阿諾拍胸脯夸下海口。
阿諾的心煩,總是不超過十分鐘。
※※※
品心走後,阿諾便開始為薩爾端康弄假身分證、護照以及台胞證。
她透過一個口風緊、做事又謹慎的男同事從旁門走道探到了個門路才得以辦妥一切。
不過,阿諾後來知道那個門路竟然是黑社會的後門!
完了,一個專跑社會新聞的記者竟然勾搭上黑社會,若揭露出去,算不算是個大新聞?這讓她不由得大嘆好人難為。
阿諾拖著沉重的腳步走進房門。
一進屋,就看到薩爾端康一如日前,站在窗子前等她回來。
那背對她的身影總是那麼的孤獨、那麼的蒼涼,仿佛不論他周身存在了多少紛雜的人事物,他終究只有一個人!
阿諾有點難過。難過薩爾端康早知道自己可能會面對這樣的窘境,他不顧一切地追來。
「薩爾端康。」她大聲地叫他,想提振他的精神。
薩爾端康一如以往,只是回頭,只是挑眉,只是看著她。
阿諾不願他再這樣下去,開口又喚他︰「薩爾端康。」而且這一次還比上一次大聲。
薩爾端康皺眉望著阿諾。她究竟想做什麼?
「薩爾端康、薩爾端康、薩爾端康。」阿諾扯著喉嚨,叫得吃力。
薩爾端康從來沒見過這麼怪的女孩,忍不住牽動了唇角問她︰「你做什麼?」
阿諾吁了口氣,咧著嘴,笑得好樂。「成功了!」
「什麼成功了?」
「逗你開口、逗你笑啊。」她走近他,昂著笑臉看著他剛毅且稜角分明的五官。「自從品心走了之後,你總是悶著不說話,要不是先前听你說了那一大段故事,我真的會以為你是個啞巴。」
他依舊是眉宇含笑靜靜听阿諾說,沒開口回應她。
阿諾嘟著嘴,瞪向他。「說話,只要我開了口,你就得回答我。你知不知道,你這樣像塊木頭似的,品心怎會知道你的委屈、你的心意,怎知道要怎麼去愛你是嗎?你什麼都不說,就算是讓人冤枉了,也悶著接受;你明不明白,你這樣只會吃悶虧,根本不討好;薩爾端康你醒醒好不好?前一世你已經做錯了,這一世你就不能只是悶著,但求付出就好;你這樣……會讓人以為你是不在乎,以為你是可以被犧牲、被委屈的,你明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