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到底拿來的膽量,敢如此挑戰他的怒火?
雖然他並不討厭她的騷擾行為,但時辰上就有一點……
「你到底有什麼事?」額際的青筋抽搐,巴圖忍耐著問。
「告訴我你的雕青哪來的?」她沒有退卻,反而更靠上去,小臉上滿是興奮的問道。
她這麼早來吵他只是為了這件事?
「給我滾!」巴圖尖銳如冰的眸光由蓋著雙眼的指縫中迸射出來。
「不行啦!」她像條蟲子被他吼遠,又不屈不撓的爬了回來,趴坐在他身上。
企圖用春風般的笑容喚醒他「再晚就來不及了!」
來不及?
「什麼來不及?」他勉強壓下怒火問。
「總之,你先回答我。」怎料她如此不識相。
「別逼我把你扔出去。」她最好別挑戰他的耐性。
「巴、圖!」她坐在他身上,又跳又叫的。
被了!
咻——
一道粉藍的身影被扔出了龍閣。
砰!
「哎呦!好疼!真是不懂得憐香惜玉……」撫著摔疼的小,水步搖眼泛淚光的抱怨著。
驀地,日出的光彩映入她的眼角。
「糟了!再不快點的話就真的來不及了!」她立刻跳起來,沖進龍閣。
巴圖倒回被窩里,還用被子蒙住頭。
「巴圖開起來!」
表叫又出現了。
巴圖這次連話也不說,被子倒是抓的更緊,決心和她抗戰到底。
見狀,水步搖扯著頭發尖叫︰「啊——不管了!」
她一把抓起被子,沒有跟他搶被子的意思,而是將他連人帶被整個扛起。
「你在干嘛?」被架上那小巧的肩背,巴圖才發現她異于常人的執著。
「甭擔心,我扛得動你。」她可不是軟弱無力的千金小姐,自幼習武,要擱倒甚至抬起一個男人對她來說不是什麼難事,是他自以為是的把她當成手不能提,肩不能挑的貴族之女。
「這個不是問題!」
又是一聲巨咆,扛著他的水步搖靶覺腳下一陣震動,似乎連龍閣都快承受不住了他的內力渾厚的吼聲而隱隱顫動著。
「不然呢?」她扛著他,腳步顯得遲緩,不若平常快,但說話還算平穩。
「放我下來!」緊咬牙根,巴圖總算沒有用吼的,只不過語氣仍是冷冽難听,他可沒興趣被人當貨物一般扛在肩上。
「那你答應會跟我走?」她跟他討價還價,只因時間真的快來不及了。
黑眸一凜,巴圖口氣不悅的問︰「到底要去哪?」
大清早吵醒他,又問了無關緊要的問題,還扛著他到處亂跑,現在又要他跟她去哪兒?
「日夜樓啊!」咦?她沒說嘛?
那她早點說不就得了!
「放我下來。」不是要求,是命令。
「嗯……也好。」水步搖想了想,才將他給放下來,其實他也無法扛著他太久。
僅著一身單衣還包著被子,巴圖閉上眼,蹙緊眉心,臉上火紋跳躍的雕青令他看起來更加火大。
伸手擺了擺披散在耳後的黑發,巴圖這才睜開眼——怒氣騰騰的一雙眼。
喔,他看起來活像是地獄來的惡鬼,欲扒下她一層皮帶回地獄作紀念。
「現在,給我把話好好說清楚。」不讓她有機會敷衍蒙混過去,巴圖冷瞪著她,一字一句說的清楚,而且還是用她熟悉的語言。
明亮的大眼骨碌碌的轉著,左看看右看看,就是不看向他。
這是她逃避問話時的小動作,相處的時日久了,巴圖很快就察覺到。
「看著我。」他勾起她的下下頷,深邃的黑眸直直望進她眼底,不讓她躲避。」你到底想做什麼?」
「嗯……」她左顧右盼,不打算輕易松口。
陽光又更明亮了些。
「啊!真的快來不及了!快點走,快走!」注意到日漸東升,水步搖彼不得同他周旋,一把抓起他的手朝日夜樓狂奔而去。
「你……」巴圖被迫向前邁開步子。
金黃色光芒穿梭在她的周圍,使她看起來迷蒙而透明,像個虛幻存在隨時可能消逝,令他有片刻的閃神,不願她消失,被緊握著的手反過來緊緊抓住她的。
「要跳了!」水步搖回首對他露出微笑,突然丟出這句話。
跳?
還沒從眼前的美好回神,巴圖不懂她在說什麼,下一瞬間便被她一扯,整個人騰空而躍。
從龍閣到達日夜樓不是一段短距離,途中經過的小樓回廊更不知凡幾,所以水步搖選了最近的直線距離——使出輕功用飛的。
一開始沒跟上,巴圖在第二個換氣的著力點跟著提氣一躍,同時迸出一聲怒罵——
「女人!」他差點摔死!
聞言,水步搖逸出銀鈴般的笑聲,繼續在小樓和回廊間跳躍著。
懊死的女人!是想害死他嗎?
巴圖瞪著她的背影,突然發現自己不自覺的跟著她走。
拒絕不了她的事情再添一樁,巴圖忍不住煩悶起來,伸手抓爬著飛揚的發絲,目光緊瞅著那抹好似發光的身影不放。
他真是越來越縱容她了。
一想到這兒,他深呼吸了一口氣,超前她。
炳!好面子的男人!
腳下步伐加快,她也沒有輸給他的意思。
餅了一會兒,他們看見了日夜樓。
「到了。」水步搖輕快的語氣落下,綃鞋跟著落在日夜樓外,腳步沒停歇,急急的往庭院里走去,當然不忘拖著他。
「到底在趕什麼?」被她拖著走,巴圖不忘問,視線始終落在兩人緊緊相握的手上。
暖暖的、小小的手堅定不移的牽著他,像是在承諾一輩子不會放開一樣……
巴圖猛然一頓,為自己的想法感到錯愕。
「花期呀!」她沒空回頭,徑自拋下話,左轉右拐來到庭院深處擺放著水缸的地方。
原本還在猶豫著該不該甩開她的手,下一刻巴圖才意識到她說了什麼。
花期?難道是——
「哈!跋上了!」
舉起雙手歡呼發出欣喜的叫喊,水步搖累得差點癱在一旁。
「什麼——」巴圖一手接住她下滑的身軀,正欲開口問,就被眼前的景象震懾住了。
大大小小的水缸里所有睡蓮齊綻放,好似能听的見花苞綻開的清脆聲響。
仿佛重現了玄翠還在的那段日子。
一股感動又混合著酸楚的滋味在他的心頭化開。
「這是……你……」她真的做到了。
他一直以為以她的不拘小節、大而化之的個性,吵著要種睡蓮也不過是說說而已,沒想到她真的做到了!
是什麼原因讓她這麼認真?
站在身側,就近瞧著他目瞪口呆的神情,水步搖知道,至少自己的努力是值得的。
這段日子以來,她日日花費心思仔細看顧照養,今日一早她醒來如廁時,眼角余光瞥見那一朵微綻放的花苞,瞬間清醒了過來。
「當然不只有我,在日夜樓里的每個人都是造成現在這副景象的大功臣。」她臉上的神情好不驕傲,又不居功的把功勞歸于每個人。
「日夜樓的每個人?」這里不是只有她跟孟安蕊兩人嗎?」不是出自你手?」巴圖的聲音陡降。
她有幫忙,當然是出自她手呀……
「啊!難道你堅持不種睡蓮的原因是因為……」
她懂了!
難怪初踏進日夜樓會有一種死氣沉沉的感覺。自從玄翠死後,那些由她親手照料的一草一木也跟著枯萎凋謝,巴圖可以忍受日夜樓被下人維持干淨,卻不能接受借由別人的手來恢復那些已死的睡蓮,那些玄翠最愛的睡蓮。
他只是執著的渴求著玄翠。
多麼用情至深的男人呀!
她的心因他的真情而顫抖著。
瞅著他落寞的背影,水步搖不禁伸出手想去踫踫他,拍拍他的背,將他的一切都擁在懷里。
「那是玄翠活著的證明。」注視著開滿庭院的睡蓮許久,他終于松口,語氣有著懷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