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不是她口中的責任問題,而是──他對芽兒的安危無法看得淡!在芽兒還沒到達鎮江之前,還沒成為大師兄的媳婦時,芽兒終究是他心中最割舍不下的牽念。
芽兒明白自己是左右不了小師兄的決定。隨他吧,反正她是下定了決心,這一路上,她絕不跟小師兄再有牽扯。她不要再給他傷她的機會!
前往鎮江的路並不好走,尤其他們走的又是人跡極少的崎嶇小路。
但不管前頭的路再怎麼難行,一路上,芽兒硬是走了過來,縱使是扭傷了腳,連大氣都不哼上一聲。
他知道芽兒是在逞強,她不願在他面前低頭服輸。她不願接受他的幫助。她的不願,他都瞧在眼底,所以,他只能走在她後頭,小心翼翼的跟著她。見她摔疼了,只能暗暗慶幸還好跌得不嚴重,沒受多大的傷害。
然而,這種滋味並不好受。因為不管芽兒跌得嚴不嚴重,她終究是傷到了,要是他強悍一點,固執一點,堅決一點,那麼他可以霸道的支使她,強悍的要她接受他的扶持;問題是,他做不到,所以,他只能在她受傷之後,一邊將胸口壓得悶悶的,一邊無奈地看著她拖著疲憊的身子,艱難的向前行。
芽兒覺得她的腳好痛。剛剛不小心扭傷了腳,為了不讓小師兄趁機數落她的沒用,所以她硬是撐著腳痛,又熬過了這一段路,但腳受傷是不爭的事實,現在她覺得腳痛得快讓她掉下眼淚。
「小心!」眼見芽兒的身子搖搖晃晃的,險些又站不住的腳地摔下時,鐵孟秋很直覺的伸手去扶芽兒。
「別又扭傷了腳。」
「你別理我。」她使性子的想格開他的扶持。
「休息一會兒,待會兒再趕路也不遲的,是不是?」
「我的事不用你管。」他愈是理她,她就愈覺得自己沒用!一覺得自己受了委屈,她的淚水就會很不爭氣的流下來。
她不要他對她好。「你走開,別管我。」他愈對她好,她就愈放不下愛他的心,而這樣的糾纏不清,讓她好難受。
「芽兒,別使性子了,你的腳傷禁不起你這麼折騰的」他蹲子,想要看她的傷勢。
「別踫我。」她踉蹌地退後,身子依在石壁上。
「我只是要看你的傷。」
「不需要。」她說過了,她的事她會處理。從今以後,她再也不用他關心。「不管這傷再怎麼痛,都是我在承受,根本不干你的事。」
是,是不干他的事,問題是──凡是干系到她芽兒的事,他便無法看得開、看得淡。
要知道,此時扭傷腳的人雖是她,但痛在心底的卻是他。她要他別管她、別理他……他是想呵護她,但心無法放得開,他又能拿它怎麼辦?
只好再繼續守著她,接受她一次又一次的拒絕了,不是嗎?
「就這一次──」他突然幽幽的開口。「就听我這一回,別讓自己太累,休息一下好嗎?」
他語調里的疼惜讓她的淚水盈了滿眶。
為什麼他明明不愛她,可卻又這麼關心她?他知不知道他的呵護是她最想避開的依戀。
芽兒猛然回過頭,面向石壁,讓淚水在他看不見的地方落下。「幫我一個忙,去找水給我喝,好嗎?」
她不渴,她只想藉機支開小師兄,不讓他看見她哭的模樣。
鐵孟秋听到芽兒話中的顫抖,他知道芽兒哭了!不過──他想是傷口疼得厲害,她好勝得不願意讓他知曉她疼得受不了的事實,所以才刻意支開她的呢。
無所謂了,只要芽兒答應休息,那麼縱使是她的刻意支離,又有什麼關系呢?
他無聲的離開她,前去尋找水源。
芽兒在小師兄離開時,緩緩的轉過身,望著他的背影,淚水像是潰堤似地泛濫開了她心里無聲的吶喊著︰別待她這麼好啊,她承受不了的。
「如果傷勢疼得難受,那麼咱們就多歇息一會,用不著這麼地趕路。」鐵孟秋將水遞給芽兒時,忍不住的又勸她。
芽兒將他遞給她的水接了過去,喝了一口,真不知道是這山泉水甜,還是她心理作用,她竟覺得這水與她平日喝的不太一樣,格外的甘美。
芽兒雙手捧著裝水的飄袋,雙眼移往天邊。太陽漸漸西沈,這樣的時光能再多停留一會兒嗎?只怕是奢望了。
「不了!還是趕路吧!為我的傷,也耽擱得夠久了,這時再不走,只怕天黑了,咱們還找不到落腳處。」
鐵孟秋就知道會被打回票。芽兒終究是不肯听他的話。
她瞧見了他眼底的自嘲,心被刺痛了一下。「我不是針對你,不是故意在跟你唱反調;我知道因為我的任性,給你添了很多麻煩,我只是──不想再因為我的緣故,讓咱們今天晚上夜宿荒郊野外。」
「我不在乎。」為了芽兒,他可以露宿荒野。
「可我在乎。」她再也不要因為她,而讓小師兄再增添任何麻煩。「我的傷沒什麼大礙,我可以繼續趕路。」
她撐起身子,想站起來。
他拋下先前不再難為她的信誓旦旦,連忙起了過來,制止了她。
「如果你真有心不讓我添麻煩,那麼讓我看一下你的傷勢,能走不能走,等看了你的傷之後,咱們再決定。」
芽兒想搖頭說︰不用麻煩了……但當她的不願對上小師兄眼中的堅決時,她相信如果不讓小師兄看她的傷,那麼他們只能相看兩瞪眼的相互堅持彼此的立場,對結果沒什麼幫助的。
「好吧。」她軟化了態度,答應讓小師兄看她的傷。
芽兒順著石壁,緩緩的又坐下。
鐵孟秋除去了芽兒的鞋襪,瞧見了在她雪白的腳踝處腫了個雞蛋般大小的傷,他的心禁不住的為她叫疼。
她怎麼能……怎麼能在這樣的傷痛下,還趕了這麼長的一段路。
芽兒只知道自己的腳痛,可也沒想到她的腳會撞得這麼厲害。
她下意識的想縮回腳,不讓小師兄瞧見她的腳變成這個模樣。
然而,她的腳還來不及收回,鐵孟秋便一手罩上她的玉足。「忍著點,我幫你推拿推拿。」
連出聲反對都來不及,小師兄的大手便開始揉推她的傷處。
腳上傳來的痛,讓她不由得想申吟出聲,但她不願再讓小師兄擔心;所以她緊閉眼楮,咬著下嘴唇,無言地承受了一切的痛。
她獨自忍受一切的模樣,讓他的心揪得發疼。
為什麼芽兒總與他生分地像個外人,不能讓他分擔她的喜怒哀樂?
沒空再探究芽兒對她的疏離了,現在最重要的是想辦法讓芽兒的傷不再惡化下去。
鐵孟秋知道倘若他與芽兒商議,要她今天別趕路了,芽兒鐵定是不肯的,那倒不如──直接由他作主。
鐵孟秋不經芽兒的同意,大手一張,便將芽兒抱起,背在身後。
芽兒條然睜眼,驚呼一聲︰「你在干麼?」
「前頭有條河,我帶你去,你的傷需要冷敷。」
「那……那你也不需要背我的是吧,我……我可以走的。」讓小師兄背在後頭,會讓她的心亂了分寸。
打從長大後,她便沒與小師兄這麼親近過。
「你的腳傷得不輕,倘若你想早一點到達鎮江,早一點見到大師兄,那麼就听我的,別再與我爭議。」他的口吻中有著顯而易見的怒氣。
他是在氣自己為什麼沒能在芽兒受傷時,就強悍的不許她再虐待自己,為什麼要等到她承受了那麼痛的滋味後,他才發覺她的傷已是這麼的嚴重。
芽兒嗅到小師兄的怒意。
莫非小師兄是在氣她又給他惹麻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