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芽兒的小手緊緊抱著跟她相依為命的小兔子,看著外頭的天空呈現一片黑。她要回家,但是,她不敢回家!她怕外頭有大灰狼,等著把她當晚餐給吃了。
小師兄總愛說她長得這麼胖,肉肥肥女敕女敕的,他說大灰狼最愛吃這種肥女敕女敕的肉了!玉芽兒扁著嘴,只敢掉眼淚,不敢哭出聲。
她怕這一哭,會引來壞巫婆。小師兄說在遙遠的西方,住著壞巫婆,壞巫婆總在夜里出現,看看哪家的小孩最愛哭、最不乖,小師兄說壞巫婆專吃愛哭、不乖的小孩。
嗚嗚鳴……她不是愛哭、不乖,她只是怕,怕小師兄如果真的笨笨的,那他豈不是永遠都找不到她了嗎?小師兄若是永遠都找不到她,那她就得一個人躲在這黑漆漆的小兔洞里,怕大灰狼,又怕壞巫婆。她要回家,她要爹。
玉芽兒的淚一顆顆的滾落,她淚漣漣的臉緊緊的靠在小兔子的身上,尋求一絲絲的安全感。
「芽兒?芽兒!」鐵孟秋在小兔洞外頭試著叫喚玉芽兒。
他想來想去,這個笨丫頭只有一個地方可以去,那就是小兔洞。這芽兒不知道打從幾歲開始,就跟小兔洞里的兩只老兔子結成知己好友,芽兒不管好心情、壞心情,她總愛來小兔洞里找她的「老」朋友。
不過,以他高大的身軀,這小兔洞無論如何是進不去的,所以他只有彎子,往洞里頭叫︰「芽兒,芽兒,你在里面嗎?」
玉芽兒听到有人在叫她,好像……好像是小師兄的聲音!她忍住悲傷,再仔細的听听看。
「芽兒?芽兒?你在里面嗎?師兄輸了,芽兒好棒,芽兒快出來,好不好?」鐵孟秋很沒男子氣概的趴在小兔洞外頭,直往里頭喊話。
玉芽兒破涕為笑了。真的是小師兄的聲音!小師兄真的找到她了!
玉芽兒開心的放下兩只熟睡的小兔子,飛快的爬出洞。
她一看到小師兄趴在小兔洞口,很焦急的往里頭探,剛剛的恐懼全化為烏有,她心里滿滿的都是對小師兄的信賴……
「小師兄!」玉芽兒攤開了一雙小胖手,開心的往鐵孟秋的方向撲過去。
鐵孟秋的手很直接的攤開來,想都沒想的就敞開懷抱,任芽兒往他的懷里撲,這是一種很直覺的習慣。
噩夢!噩夢真的成真了!
當他還來不及站穩,小芽兒便撲了過來,他的雙手雖緊緊的接住她圓滾滾的身子,但卻一個不慎,雙雙滾落──小芽兒壓在他身上,而他成了肉餅。
噩夢,她真是他這輩子永遠的噩夢!
「小師兄。」玉芽兒靠在鐵孟秋結實的臂膀上喚他。
裝做沒听到,這小噩夢一叫他,準沒好事,所以裝做沒听到是最安全可靠的好法子。
「小師兄。」玉芽兒見鐵孟秋沒反應,于是伸長了脖子,趴在鐵孟秋的肩膀上,直直的朝鐵孟秋的耳邊喊話。「小師兄,你睡著了嗎?」
鐵孟秋的耳膜差點破了。這小噩夢、小麻煩,她有事沒事在他耳邊喊什麼!
他惡狠狠的轉頭,一眼望進一張圓呼呼的笑臉︰這個小噩夢是師父的獨生女、心肝寶貝!而且,他剛剛還「不小心」將她遺忘在小兔洞里,待會兒還要靠她串假口供,他不能對她太凶。
鐵孟秋強忍住心中的怒氣,嘴角硬扯出一抹笑。「芽兒,叫師兄有什麼事嗎?」
「小師兄,你是不是一直都在找芽兒?」
「嗯……」
怎麼問這個問題!她不會是想回去後來個公報私仇,將他的罪行一一的往上呈報吧!?
這個小噩夢、大壞蛋!他都已經如此委曲求全,甚至自告奮勇的要背她,她怎能這麼忘恩負義,打算壞了他的求藝夢。
不行,他不能讓她這麼做。
「對啊,小師兄一直在找你,不過小師兄笨笨的,沒像芽兒那麼聰明,所以小師兄就一直找、一直找,就找到現在了。芽兒,你會不會生小師兄的氣?」小孩子最愛人哄,所以他拚命的貶低自己贊揚她,這準沒錯。
沒錯歸沒錯,但這小噩夢跟尋常人不一樣,所以,鐵孟秋還是停下了腳步,小心翼翼的聆听玉芽兒的答案。他怕一不小心,錯听了她的回答。
玉芽兒很堅定的搖搖頭。「小師兄待芽兒這麼好,芽兒怎麼會生小師兄的氣,只是──」小家伙在思索著怎麼開口說接下來的話。
「只是什麼?」鐵孟秋可急了。他就怕玉芽兒在他師父或是大師兄面前參他一本,那他可真是吃不完兜著走了。
「只是小師兄一點都不笨,小師兄雖然晚了點才找到芽兒,但終究還是找到了芽兒,不是嗎?所以小師兄還是好聰明,一點都不笨。」玉芽兒很堅定的點點頭。
她心底在意的還是小師兄的不開心,她總是認為只要讓小師兄覺得自己好聰明,那麼,或許小師兄就會活得快樂些。
鐵孟秋不懂,這丫頭為什麼突然用那種很老成的口吻跟他說︰他很聰明,一點都不笨。
他一向自認聰明過人,根本就不用她來提醒;他擔心的是──這個小噩夢回去蘆居後,不知道會不會像現在這樣,滿口的胡說八道?
「芽兒。」
「嗯?」她自他背後側著頭看鐵孟秋的側臉。
「你回去後,可不能跟師父說小師兄這麼笨,找你找了那麼久,不然,師父可是會罰小師兄的。」鐵孟秋裝做一副可憐兮兮的模樣,企圖博取玉芽兒的同情。
玉芽兒笑了,她點點頭,很篤定的說道︰「我絕對不會告訴爹爹,芽兒在小兔洞里等小師兄。」
「那師父要是問你,咱們為什麼這麼晚才回去,芽兒怎麼回答?」他們倆現在最好是先串通好,免得到時候穿了幫。
「芽兒就說……說芽兒任性、貪玩,所以賴在小兔洞里不回家,小師兄拿芽兒沒轍,所以也只好任著芽兒鬧,陪在芽兒身邊,等芽兒玩膩了才回家。芽兒這麼說可好?」她側著臉問著。
「好,好。」這謊話豈只是一個「好」字了得,她的謊言里不僅將所有的罪過全往自己身上攬,更把他塑造成一個既有責任感、又有耐心的好師兄;這小噩夢果然是還有點良心,知道他一個大男人成天帶著她也夠委屈了;更厲害的是這個小噩夢很有說謊的天分,編起謊話來是臉不紅、氣不喘,甚至連草稿都不用打!
厲害、厲害!他簡直是對她佩服得五體投地。
而現在,就只等著看師父和大師兄信不信這小噩夢的話了。
玉面修羅不信,玉面修羅的大徒弟也不信。
他們一個是玉芽兒的親生爹爹,一個是最疼愛她的大師兄;一個是看著玉芽兒長大,一個是從小陪她玩的大哥哥,玉芽兒是什麼性子,他們身為人父、人兄的,豈有不了解之理。
他們怎麼也不相信一向有自制力、一向為他人著想的芽兒會有任性的時候!
沒錯,芽兒雖然只有十四歲,年紀還小,是有可能一時貪玩,但芽兒絕不會任性到勸說無用……所以──芽兒說謊。
這個認知震驚了玉面修羅及允天諾兩人。
從來就不說謊的芽兒今天竟說了謊,瞞騙最疼愛她的兩個至親。玉枕書及允天諾雙雙往鐵孟秋望過去。兩雙凌厲的眼眸看得鐵孟秋心里直發毛。
鐵孟秋從師父及師兄的眼神中看出他們根本就不相信玉芽兒的話,他們不信玉芽兒會任性、會貪玩,不過他們最難以置信的還是──玉芽兒竟然會對他們兩個撒謊!
鐵孟秋的腰桿挺得直直的,等著听候發落。他知道要是師父及大師兄知道他把芽兒放在深山里,一個人蒙頭睡大覺,他們兩個一定不會饒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