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乃女乃的苦,她是瞧在眼底,但,她身為一個丫鬟,就連多瞧了主子眉宇間的輕愁一眼,都是一種多事,她又能開口勸說什麼呢?
「少女乃女乃,夫人請您過去用膳。」
「好,我這就去。」白鈴施施然地起身,才走了一步,突然想起。「叫少爺用膳了嗎?」
「沒有,蘭兒侍候了少女乃女乃後,便去招呼少爺。」
「你別忙了,我待會兒順道過去。」不管表哥待她如何,他始終是她的人,她想親近他的心,沒有絲毫的改變。
「不!」少女乃女乃她不能去,因為,書房是禁地,是少爺心中的另一片天地,不是少女乃女乃輕易可以接近的。
「不?!」白鈴狐疑地蹙起眉來。
一個丫鬟在跟她說「不」!
蘭兒慌忙地搖頭,急忙地解釋著︰「這種事,蘭兒去就好了,怎敢麻煩少女乃女乃。」
白鈴微微頷首,她說︰「我了解,不過,我想多親近表哥,蘭兒,你就讓我這一回,讓我搶你的差事。」
這樣的謙謙有禮,教蘭兒如何開口回絕掉少女乃女乃的好心,她默默地點點頭,她希望少爺這回真的在書房看書,而不是在瞧那幅畫像。
這是自己第幾回盯著這幅畫像看了,玉庭望著畫里的人兒喃喃地自問著。
畫里,青衣嬌若春花、媚如秋月,一雙水杏般的眼楮不笑而媚,瞧她那晴如秋波,轉盼生情的眸子在畫里端視著他瞧,瞧得他心都擰痛了。
何以,在現實中的她不能如此待他?為何,她要如此折磨著他的身與心,讓他為她痛苦、受罪?為何,他就是不能忘懷這個眉目生情的女子!
玉庭輕輕嘆謂了聲,他知道不管再怎麼多的為何、何以,他待青衣的心是怎麼也理不清了。
他轉過身子,正要收起畫像,收起心中的波濤情感,怎知一轉身,就看到他的妻子瞅著悲忿、難以置信的眼眸覷著他瞧。
白鈴忍住,不讓自己的淚流出眼眶來。
她只道是他不愛她,只道是,像他這樣的倨傲男子暫時還不能接受父母之命的婚姻,但她沒想到——沒想到他心里另外有個人在!
「她是誰?」她得問個明白,不要自己輸得莫名。
玉庭收起畫像,回避掉這個問題。
他無心傷任何人,就連白鈴,他都盡量地想將傷害減到最低,他不想負她,但是——他也無法愛她。
「你不愛我,就是為了她!」白鈴咬緊牙關,一步步地逼近玉庭,一次次地追問。「你堅持不踫我,就是為了她,為了要給她一個清清白白的孫玉庭!」
她想哭,真的很想哭,為了他,她盡量讓自己學著完美,足以與他匹配,而他,卻為了另一名女子,而負了她!
「孫玉庭,你該死!」她的淚決堤、潰流而出。「你既然心中另有個人在,決心為她孤孑一生,你又何必答應這門親事,何必將我傷個徹底,何必……讓我有個期待,以為終有一天,你總會是我的!」
她聲淚俱下,哭得像個淚人兒。
玉庭閉起眼來承受了她一切的責難。
他負心于她,是事實,他不想多加解釋。但是——「白鈴,相信我,我已盡力在減低對你的傷害。」
「不夠,不夠,不夠!」她朝著他吶喊著。「如果你有心,你就該將她徹底忘卻,應該想辦法接受我,而不是將我拒之心門之外,不讓我接近你,」她的淚模糊了她的眼,淒厲地指責他的不是。「你根本無心忘記她!你根本是有心在傷我!」
她奔向他,掄起拳頭,如雨般的擊向負心的他。
「從小,我心里就只有一個玉庭表哥,我殷切地盼著自己長大,成為你的妻子,我努力地讓自己端莊、讓自己嫻雅,讓自己成為一個大家閨秀,讓你喜歡上我,你若真有心,你就不該愛上別人,不該負我,不該負我……」她趴在他的肩頭上哭。「不該負我的——」
玉庭想攤開手,擁抱傷心欲絕的她。
但——他不能,他知道自己的手這一攤、這一抱,無疑的,又是給了白鈴希望,讓她以為她有那個希望來挽回他的心。
曾經,他也曾以為自己的心會隨著時間的流逝而改變,他會試著去接受另一名女人進駐他的心,但是,日子一天天的過去,他對青衣的感情只有與日俱增,沒有稍許的減少。
他現在已放棄了再說服自己、再去欺騙自己對青衣的心終有一天會改變,所以,他也不打算給白鈴自欺欺人的希望。
白鈴在他僵直的身軀,感受到他的冷絕與心硬。
他根本不打算給她希望,他根本就不打算忘掉那名女子!他根本就存心負她!
白鈴推開玉庭的身子,欺身閃過他的身軀,奪走置于桌面上的畫。
玉庭來不及搶救青衣的畫像,它被白鈴撕裂了容貌,片片紛落,置之于地。
她昂起頭來,要他對她有所感覺,縱使是生氣也好,但,他不,他徑是瞅著滿是虧歉的眸光盯著她看。
被了,夠了,她已經被他傷得夠徹底了,不要再用那種帶著歉意的眸光瞧她,她需要的是他的愛,不是愧,不是愧——
白鈴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穩住自個兒的淚流不住。
「告訴我,她是誰?」她要知道她從小培養自己成為一個合宜的名門閨房,究竟是敗給怎樣的女人。
「對不起。」他不能說。說了,只會讓青衣難以立足。
「你就這麼護著她,不忍看她受到一點點的傷害!」而她,她卻得獨自承受這一切!為了他的愛!
白鈴甩了玉庭一記耳光。
「這是你欠我的,從此,你是你,我是我,既無夫妻情,也無手足誼。」她轉身傲然離去。
白鈴要自己別哭,為了一個不愛她的男人而哭,這太傻了,但是——她還是禁不住地想落淚,為了她十幾年來的傻、十幾年來的痴。
玉庭與白鈴的形同陌路傳回了蘇家老太君的耳中,她禁不住要怪自己當初為何不強硬一點,把青衣許給玉庭,那麼,至少今天受苦的不會是這三個孩子。
現在,玉庭的爹娘眼看小倆口愈來愈沒話講,是再也顧不得玉庭的反對、白鈴的感受了,他們竟然打算給玉庭娶房妾,看看能不能讓他們孫家早點有子嗣!
糊涂啊,糊涂!玉庭整個的心思都在青衣身上,屆時,不管是哪家姑娘嫁給了他,下場都跟白鈴一個樣,全成了活寡婦。
不行,她要走一趟金陵,說說她的兒媳婦,她絕不能讓這樣的悲劇一直延續下去。
「青衣,青衣。」老太君急忙地傳喚侍女。
青衣听聞,連忙地趕到。
不僅青衣到了,就連紅袖、招雲都來了。
這幾天從金陵傳來的消息弄得人心惶惶,誰也不曉得這主子召喚是為了干麼,一齊去,也好有個照應。
三個人一齊向老太君福了祝福。「老太君?」
「這就準備準備,咱們趕往金陵孫家。」
「咱們三個都去?」招雲最愛出游了,她巴不得自個兒也能跟。
「不,就青衣一個人,紅袖,你留待在府里,張羅著府里、府外的事宜。」老太君老而精練地交代紅袖所有雜事就由她全權做主。
「那我呢?」她沒事,總能跟了吧?招雲眨巴著殷切的眸光,祈求著。
「不,你也留在府里。」
「干麼?」
「學掌理府里大小事宜,舉凡算賬、看賬、對賬,差人、用度、發餉,都得在這些日子里盡量學成。」
青衣猛然一驚,老太君這麼做是打算——她不敢問,主子做了的決定,問了便是逾越了身份。
青衣可以這麼不聞不問地听從老太君所下的旨意,那是她識禮數,知道當奴才的身份,但,招雲可沒這個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