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家的丫鬟?」
還問她是哪家的丫鬟:「管——」不行!這一說出實話,難保他日後不會去找蝶兒的麻煩。
全金陵有錢有權的就只有袁、徐、管三家,而這個惡人極有可能是徐家那個不學無術的徐牧謙,所以她也不能撒謊說她是徐家的丫鬟,那就只有——「袁家的;我是袁家的丫鬟。」
「噢!」他這個袁家的小主子倒是驚訝得很。
天佑將衣服遞到屏風內,又猛然收回。「小丫頭,看來你是不打算拿回自個的衣裳了,是嗎?」
青眉氣極了。「你到底想怎麼樣?」她都已經「實話實說」啦!
「你不是袁家的人。」
「你又知道了。」嘖!她輕啐了聲,萬分不屑。
「因為我是袁天佑。」天佑道出身分。
袁天佑!青眉眉頭一皺。
好熟的名字。
「小丫頭!」天佑甩著手中的衣物,催促著:「我數到三,如果你不說出你是誰,那我就自個進去里面看個清楚嘍!一、二——」
「管家的。」青眉管不了這麼多了;她只知道自個若讓這歹人進來,那她一生的清白就這麼毀了。
避府的丫頭——那她的真實身分有沒有可能是——傳聞中的金陵美女——管青眉!
「你的邀函呢?」
「在進門時就給管事了。」青眉環胸的手摟得更是緊,看來這「惡人」還她衣物的可能性很小。
「今晚在對句上,我為什麼沒見到管姑娘?」天佑望著手中的衣物,突然有此一問。
「我在,我在那的。」蝶兒應該一整晚都在的,不是嗎?
突然——「啊!」青眉輕呼了聲,她知道自己錯口,說了不該說的話。
天佑又揚起那得逞的笑,只道︰「我問管姑娘在不在百花宴,而你說 你在 !你是管青眉!」是那個金陵才貌兼備的管家姑娘!那個拒他婚事的管青眉!
「我不是!」青眉慌忙地否認。
這,若傳出她在徐家赤果著身子,跟一個男人在客房中——那她管青眉縱使是有若九命怪貓,那她九條命也抵不過爹爹的責罰與世人的眼光。
涼風中,噩運里,青眉更覺得身子的冷寒,不住地打著哆嗦。
天佑很敏感地察覺到在屏風內的身子打了個冷顫,他將衣物拋向屏風頂。「穿上吧。」
「你出去。」她不想讓他看到自個的模樣。
「要不要穿是隨便你,不過,要我離開,這是極不可能的。」反正他就是打定主意,就是要見她管青眉一面,看看傳聞中的金陵美女的長相是如何的傲人,竟不將他袁天佑放在眼里,還到處散布「謠言」說他是個不學無術的闊公子,成天只會逛窯子狎妓。
嘖,他袁天佑花雖花,可也不是無所事事,成天亂晃蕩,這管青眉算是污蔑了他,他當然得跟她說個明白,讓她還他一個清白。
就在天佑兀自冥思的同時,青眉正躡手躡腳地從屏風處走出,趁著屋里的黑暗,打算逃開這登徒子的視線之外。
就在與天佑擦肩而過的那一剎那,青眉是連吸氣都不敢喘上一口,但,她還是被天佑一個反手,摟進了懷里。
手里抱著溫香軟玉,撲鼻而來是幽情的馨香,她怎能以為她能走過他的身邊,而他卻毫無知覺地讓她逃開了呢?
看來這小妮子是太低估男人對女人的敏感度了。
「放開我!」她的腳往後頭狠狠地一踩。
沒落空,因為她听到身後傳來一聲倒抽氣的聲音,但——他的手依舊固執地環著她,橫放在她的腰肢上。
青眉昂起頭想瞪上這個登徒子一眼,沒料到唇隨著頭的上揚,她的嘴落進他低垂而下的唇齒之中。
他的舌撩起她錯愕不已的口,入侵里中,撩撥、挑逗著她的舌尖;青眉猛然抽了口氣。是又驚又愕。
怎麼會呢?自己——竟手腳發軟地癱在這個試圖非禮她的男子懷中!她不是該給他一個巴掌,或者,大聲尖叫大叫著「非禮」,也是正途;千不該、萬不該的是這種像個蕩婦似的反應,自是陶醉在他的懷里。
對,是不該的!尤其是,她是千金小姐管青眉!怎能如此毀壞她的名節呢!
青眉合上口,咬了正是陶醉其中的天佑一口。
極痛中,天佑松開了手,而青眉飛也似地離開了他的懷中。
待天佑從苦痛中驚覺青眉的意圖時,懷中人兒已飛奔而去,只留下滿室的馨香與他。
天佑提步想追上去,但——他如何能去追一個衣衫不整的千金小姐,追得上,他如何向人解釋管青眉的衣衫與狼狽,又如何能厘清眾人評量他之所以會在中庭追逐管青眉的舉動!
所謂︰人言可畏;他花名在外,再一個緋聞染身,本是無所謂,但,想管青眉一個女孩子人家,她如何去面對外頭的閑言閑語呢?
這就是天佑為什麼放任著自己心頭的那抹失落感,而沒去追管青眉的原因。
他點燃了火折子,在銅鏡前看了自個兒的傷勢一眼。
血,微微地從口中泌涎而出。
好個管青眉,我會討回今日的公道的。
天佑回過身子,卻不期然地踩到了個東西;他彎子拾起礙著他的小東西。那是個繡得精細的荷包,他將它端在手掌心中。看得久久而仔細,像是深怕漏看了什麼似的。
輕輕的,他解開了繡扣,一只繡著蝴蝶的繡帕翩然飛落。天佑拾起了蝴蝶,在荷包的上頭,看到了精細的一行娟秀雅麗的行書,寫著——韓娥有意題紅葉。
「韓娥有意題紅葉?」天佑喃喃地念出口,一種了然頓時盤繞于心;一時興起,天佑研了墨,在上頭加添了一行小隸——張啟無心畫彩眉。
韓娥有意題紅葉,
張啟無心畫彩眉。
愈看,天佑是愈得意,直覺得荷包上所繡的鴛鴦就有如他與管青眉一樣,相依相很,他與她本是兩只的鴛鴦蝴蝶呵。
打定主意了,他今生非管青眉不娶;天佑將繡荷揣進胸口,情感有如江海一樣。波濤駭浪,滾向他心頭。
牧謙找遍了自家宅院上上下下,就是沒一個人見到管家的千金小姐,他正打算離開去告訴書生,他家小姐青眉姑娘可能已經離開時.他又發現——那個書生及丫鬟都已經不見了!
自覺無趣,他一腳踏進天佑的房中,卻發現天佑正在發楞!
「你在干麼?」牧謙走近天佑,湊上頭才發現好友的嘴是又腫又紅!「被人修理了?」那取笑的口吻溢滿了眉眼。「是誰有這麼大的膽量,竟然將咱們袁大少爺的嘴唇咬得又紅又腫?」
天佑將手中的繡荷捏得老緊。「管家千金。」
「管青眉!」牧謙相當訝異。「你見到她的人了!」
「遇到她的人,可是沒見到她的面。」但,在適應了黑暗後,他還是依稀可以察覺到管青眉不僅僅有副好體態,隱約蒙中,他亦能辨識她容貌的姣好。
「這話有矛盾;為什麼你遇到她,卻又沒見到她的容貌呢?」
「她在我房里換衣。」
「管青眉!避青眉跑進你的房里換衣!」一個千金小姐——她?
「她告訴找她是管家的小丫鬟。」
「那你怎麼如此確定她不是呢?」牧謙又疑惑了。
「別忘了,我深深領教過那丫頭的脾氣,既專橫又霸氣。」小小年紀的她,竟也懂得如何利用他人。
一想到自個兒曾經被管青眉那丫頭打得頭破血流,她猶不罷手,天佑心里不免又有氣。
「專橫?霸氣!那你還對人家念念不忘,還上門提親?」
「嘿!」天佑一拳捶上好友的肩頭。「上管家求親是我爹娘的主意,可不是我的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