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謝。」紀寬朝她點了個頭。「棠,難道你還沒結婚嗎?」
微微偏頭,茉齊似在思索,忽地,她綻開笑,逸了喟嘆。「跟你分手以後,我一直找不到喜歡的人。現在最愛的大概是工作吧。」
她這句話,讓紀寬和舒繞珍的表情同時僵住了。
情況如此,美麗的禍首反而笑得益發燦爛。「你們別誤會,我不是對紀寬還有什麼非分之想,只是我覺得單身生活更適合我,所以一直沒有積極找對象。」她向紀寬伸出手。「紀總,我是峻揚科技業務部經理,棠茉齊。」
「峻揚?!」紀寬不免驚訝。幾天前,皇霆集團才出資並購了這家公司
「沒錯,峻揚。」見他的手始終沒有離開舒繞珍的,茉齊索性主動將手覆上他們倆的交握。「未來請多指教了,老板!」
第一,棠茉齊是個美麗的女人。
第二,棠茉齊曾經跟紀寬交往了三年。
第三,棠茉齊現在單身。
第四,棠茉齊之後將有不少機會和紀寬接觸。
第五,最重要的,紀寬現在並沒有喜歡的對象。
離開那場交際意味十足濃厚的洗塵宴,才回到住處,繞珍立刻放了一缸子熱水,好好泡個澡,以放松一下緊繃了整晚的神經和肌肉,順便,理理頭緒。
蒸氣氤氳里,她掐指數算目前的狀況。雖然,洗塵宴里和棠茉齊的對話時間並不長,但卻是她印象最清楚的。
即使棠茉齊口口聲聲說自己比較適合單身生活,不過,出于女人的直覺,她認為棠茉齊對紀寬沒那麼簡單。
「故事的結局,會不會是我包袱收一收,拿了大筆的贍養費,離開紀家,成全一對失散多年的苦命鴛鴦?」她自問。
她自嘲答道︰「結局挺蠢的,但」聲音驀地低了下來。「似乎很有可能啊。」
似乎很有可能啊——她的目光落在折入掌心的五指上,按理性來判斷,得到那個結果的機率實在不小。
舒繞珍長長吁了口氣,沒來由地,情緒像是丟進了池塘的石子,咚地一聲,就直直往下沈,往下沈。
後腦勺枕靠著浴盆,她緩緩地合了眼,任由騰起的熱濕水氣暖著周圍的空氣。
一個人,還是可以很舒服、很舒服地享受生活,不需要陪伴。
不需要陪伴,就可以。
幾個海外工廠的業務報告擺在眼前,怪的是,紀寬就是看不下去。或許,也沒那麼不可思議,畢竟,今晚去參加洗塵宴已經出現太多驚奇了。
這麼多年來,紀寬從沒想過會再見到棠茉齊,那個名字已經好久好久不曾出現在他的思緒里了。
然而,更教他按捺不住啊動心情的,卻是她,舒繞珍。
他早知道,簽定的那紙結婚證書不是永結同心的愛情誓言,而是合作互信的工作契約。紀寬更清楚,她面對父親時的模樣,完全是按他撰寫的劇本要求,但——
在自由發揮的台詞部分,她怎麼能表現得如此鏗鏘有力,一字一字全敲進他的心底。長久以來,他和外界之間像是隔了一片堅實的玻璃,他不出去,也沒人進得來;真實的紀寬站在這頭!冷淡地瞅著那頭世界里的忙、盲、茫,還有自己在那里如何用溫和微笑包裝,並且持續不斷地周旋著
而今晚,她的那句「我會努力的」卻讓真實的紀寬生平第一次受到了撼動。
活了將近三十年,在這世界里,從來都是他要努力再努力,好滿足其他人的期待,從來沒有人願意為他甘心付出努力,就為紀寬這個人,不為其他。
從來沒有人,只除了在他父親面前演戲的舒繞珍。
紀寬深吸口氣,站起身來,決定為自己煮杯咖啡,好溫暖現下的荒涼——
一離開房間,他就覺得奇怪,客廳沒開燈,而且全然無聲。現在剛過十一點,照理來說,這個時間,舒繞珍都會守在電視機前看她某出新上檔的日劇呀。
轉頭瞧了瞧她的房間,門開著,不像已經就寢的樣子。
紀寬猶豫了兩秒,還是決定主動過去關心一下。
「Vicky?」進去前,他還是先敲了敲門板。
沒人回應。
她房里的床頭燈亮著,床上只有她最寶貝的絨毛熊JoJo。最後,他在浴室外找到她的拖鞋。
原來是在洗澡。紀寬敲敲浴室的門,好心提醒。「Vicky,已經過了十一點了,你的日劇已經開始嘍。」
浴室里,久久沒有動靜,情況似乎不大妙。
紀寬的表情沈肅下來,用力敲門。「Vicky,你還好嗎?沒事就出個聲吧。」
還是死寂一片。
當機立斷,紀寬立刻開始破門行動,連續沖撞了十來下,終于,「啪」地一聲,浴室的門讓他撞了開來。
當紀寬快步搶進之後,浴盆里的美女坐直了身,正皺著眉頭揉眼楮。
「Vicky,你剛怎麼不出聲?」他的肩膀現在還泛著疼痛咧。
猛然听到不該出現的聲音,舒繞珍的反射動作就是拿毛巾往自己的果身遮去。「你、你、你你怎麼會在這里出現?」
她瞪大了眼。
「你人在里面,我能看到的部分跟你穿晚禮服時差不多,你別那麼緊張。」她難得手忙腳亂,紀寬忍不住調侃了句。「我剛在門外喊了你幾次,你都沒回應,我怕你在里面發生什麼危險,所以只好闖進來了。」
「呃,我」繞珍表情尷尬。「我好像不小心睡著了。」
他了然地點了點頭。「是這樣喔,那還好我叫醒你了,要不然這樣睡下去,隔天起來一定感冒。」
「謝謝。」繞珍丟了個嬌滴滴的笑容。「不過,如果你現在就離開這里,並且順手把門帶上,我會更感激你。」
「這有什麼問題?」紀寬微笑,溫和而無害。「不過,你別又睡著嘍!」
「謝謝你的好意,盡避放心吧。」面對他的揶揄,繞珍擺出咬牙切齒的模樣。
紀寬退出浴室,臨關門前,還不忘回頭放了支冷箭。「對了,Vicky,剛剛忘了跟你說,你的日劇已經開始十分鐘了。」
「啊——」果然,他這箭射得神準無比,浴室里的美女立即發出了哀嚎。
相較于已經抵達安全地界、百無禁忌大笑出聲的紀寬,舒繞珍的遭遇真是悲慘到家了!
「你的做法根本不可能成功!我在這行幾十年了,難道我的判斷會錯嗎?」
即使面對父執輩的元老干部們悍然指責,紀寬仍揚著唇、露著笑。「如果我們都用過去習慣的方式來運作,那麼,皇霆的命運只會有一條路,那就是逐年衰退,最終被淘汰。」
「你這是拿整個集團開玩笑!」其中一位老干部見紀寬不改初衷,憤而起身。「你父親找你來當總經理,不是要敗掉皇霆的。」
旁邊有人企圖打圓場。「老徐,你不要沖動,無論如何,紀寬可是總經理啊,凡事好商量。」
「總經理又怎麼樣?」姓徐的這位,顯然是完全光火了,不顧紀寬還在當場就劈哩啪啦什麼話都傾了出來。「要不是當年我們沒日沒夜地工作,現在皇霆會有現在這樣的成績嗎?這樣吧,我看我們直接打電話問紀老,看他怎麼說。」
對方的態度越強硬,紀寬的笑容越溫和。
「就是因為過去各位叔叔、伯伯們付出了這麼多心血,所以我們都希望皇霆越走越好。並不是說過去的經驗是錯誤的,而是面對不同的時代,我們必須有新的做法。過去的經驗是皇霆最豐厚的資本,目前也只有皇霆具有從事全新嘗試的優勢,沒有其他同業能與我們競爭,因此我們更要擅用這些資本,盡量拉開差距,不趁現在,將來不見得會有這麼好的時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