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水珍珠仍賴在船舷上,語調是故意惹人生氣的可惡。
啪嗒!啪嗒!
雨點漸大,一滴一滴的打在甲板上。
「真的下了……」她煩惱的蹙眉,心知不能讓身上的衣裳淋濕,可又提不起勁來走回艙房。
噢,那可不是段近距離……對現在的她來說。
「唉,你們就不能離我遠一點嗎?」水珍珠將不想動的原因全歸罪在背上壓著的一群。
生活在一起已有一段時間,滄瀾還是不能習慣她時常朝空無一人的地方說話的舉動,而且初時也帶給其他船員不好的感覺,讓他們感到心神不安。
不過,不可否認的,因為她的舉止怪異,使得她變成一朵只能遠觀不能褻玩的高巔之花,省去了他很多白眼和瞪視,雖然他亦不喜歡別的男人直盯著她。
不只不覺間,她在他心中的分量似乎有增加的趨勢。
即是忙碌與其他事,目光總會不自覺的追隨著她,每晚抱著她入睡時,感覺那氣若游絲的鼻息總令他沒來由的一陣怒火攻心,而且比起她的怒容,更想看見她對自己展露笑顏……
這麼說來,她似乎沒有因他笑過。
「哎呀!下大了!」
還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滄瀾被水珍珠這麼一嚷嚷,才回過神來。
大雨在他沒注意的時候傾盆而下,風勢則越發狂暴。
這是貨真價實的暴風雨。
「過來。」滄瀾朝她伸出手,正要握住她之時,一波大浪襲向船身,站不穩的水珍珠瞬間被甩向老遠的那邊。
「啊——」水珍珠不能自己的後退,兩只手在空中撈呀撈的卻什麼也夠不著,抓不到可以穩住自己的支撐點。
等等,空中?
危機當兒,水珍珠抽回理智看向一旁,立刻發現船幾乎快被翻轉過來,無怪乎她會整個人垂直向後仰倒。
「女人!」來不及抓住她,滄瀾扒著船舷,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她落下。
繼續往後墜的話,她絕對會因為撞到另一邊船舷而身受重傷。
看清楚自己處境的瞬間,她的眼中只能映著他慌亂的神色,努力把手伸長在伸長,但他卻離她越來越遠。
這下是真的完了吧……他沒辦法救她。
腦中清楚地閃過每一張熟悉的臉孔,爹、娘、大姐,幾個妹妹和弟弟……最後停格在他驚慌失措的面容上。
她會掉下去。
才認清事實,下一瞬天地翻轉,往後墜的勢子減緩,接著她整個人輕墜在甲板上,然後船面又開始傾斜,這次卻是與剛才完全相反的方向。
「呃……」只來得及發出一個單音,她換了個方向朝滄瀾所在的方向急速下墜。
「啊——噢!」水珍珠一路翻滾尖叫,這次總算被他給接住。「好痛……」
骯部撞上他粗壯的臂膀,她忍不住痛呼。
「抓好!」沒時間停下來看她是否傷著,滄瀾一把將她攬起,抓著她讓她攀著船舷。
「嗄?」微微一愣,水珍珠來不及反應,只得听話的攀緊船舷。
「待在這里,不要動。」滄瀾吩咐著,眼角余光瞄見在一旁攀著木桶的老喬,正想要他過來看著水珍珠,轉眼便見他抱著木桶滾到另一邊,接著又看到抱著桅桿的老崔,那瘦長的身子幾乎抱著桅桿轉了一圈,還沒被甩出去落海值得贊賞。
,沒半個有用的!滄瀾暗咒。
「總之,抱好船舷。」話落,他準備走向船舵。
抱好?就這樣?他沒什麼更好自保地方法可教她嗎?
水珍珠當然也看到老喬和老崔的情況,她實在不認為自己的能力比他們強,也許等暴風雨過後,他就必須到海底去撈她的尸體了。
「滄瀾!」水珍珠叫喊著,偏偏大雨蓋過了她的聲音,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他走遠。
暴風雨如小石子般不斷地往她身上打。
船面不斷搖晃,還來不及收起的木桶在甲板上滾來滾去,原本連站著都很吃力的水珍珠只能攀著唯一的依靠——船舷,連一步也跨不出。
這下她終于了解滄瀾話里的意思了。
不過是一場雨沒錯,但在海上便成了一場驚天動地的暴風雨!
驀地,船身有一個大傾斜,她再次被甩了出去。
好吧!倘若天要亡她,也沒辦法了。
水珍珠不在呼救,全身放松的像個布女圭女圭般隨意飛舞,同時又心經膽顫的等在這即將襲來的疼痛。
對了,撞上任何地方都會很痛的,掉進水里的話她也不會游泳……太可怕了,她還是不想死!
原本緊閉的雙眸突地睜開,水珍珠放聲尖叫︰「滄瀾——」
砰!
她感覺自己撞傷上了某種東西,有些硬硬的,可又濕濕軟軟的,會疼,卻沒有她想象中那樣疼。
緩緩的張開眼,往背後一看那些向來以捉弄她、欺負她為了的鬼怪竟全壓在她背後墊底,讓她免去直接撞傷木桶的皮肉之傷。
它們在幫她?
水珍珠霎時有些莫名的感動,一直以來總以為有這些鬼怪作伴是她人生最悲哀的一件事,沒想到在危機的關頭救了自己一命的竟也是它們,但——
「該死!我的體質越來越接近這些魔物了。」否則常人都是穿過它們,她居然能被它們接到!
以前她只是感覺得到它們,但那種感覺跟如此真切的觸踫終究有差別啊!
結論一出,水珍珠簡直不知該替自己命大感到高興,還是為自己注定和這些鬼怪糾纏不清感到難過。
「噢……哪個該死的壓在我身上?!」王琥的痛呼由木桶底下傳出。
糟糕,看來她不僅是撞上木桶而已。
水珍珠趕緊從木桶堆中七手八腳爬起來,可仍站不穩,畢竟船傾斜成一種不可思議的角度,好多人抓著收帆的麻繩在空中蕩過來蕩過去的。
「真壯觀……」沒發覺自己站在艙房的窗子上,她看傻了眼,喃喃道。
「你這個礙事的快進艙房去!」壯觀?真虧她說得出來。
「要你管。」水珍珠別過頭,就是愛跟王琥斗嘴。
「你這娘兒們……」王琥氣得想掐死她。
水珍珠的視線早被另一頭的滄瀾給吸引。
只見他獨自一人一手操舵,另一手還要忙著揮開朝他滾落的各種物品。
突然一只大木桶由他背後滾過去。
「小心!」她忍不住大喊提醒他。
仿佛後腦勺長了眼楮,滄海側身,漂亮的閃過木桶。
咚、咚!
她的心多跳了幾拍,為木桶差點砸到他這件事。
不可否認的,她在擔心他。
可為什麼呢?
「他沒事——」沒時間細想背後的原因,她正想問身後的王琥有關滄瀾的情況,就听見一陣不妙的聲響。
咚咚咚!
雖然滄瀾閃過了,可王琥就沒那麼好運,粗厚的手正要趁著慌亂沒人可顧她之時痛下毒手,結果反被一旁滾來的木桶給壓個正著。
「啊——」
水珍珠壓根沒心思去管王琥,看著四周亂飛的大小木桶和人影,她亦覺得此刻不適合待在甲板上。
努力在傾斜的甲板上穩住腳步,她估量著到滄瀾艙房的距離,同時觀察著四周海浪的涌進程度,等著浪濤變小,她要一鼓作氣跑回去。
忙著掌舵的滄瀾發現原本應該在船尾的她竟到了船頭來,再看看她身旁有一對有她身高一半高的木桶亂滾,濃眉一蹙,對著她喊︰「女人!快進房去!」
進房去?
「剛剛不知道是誰讓我待著別動的……」水珍珠懶得扯開嗓子跟他大吼,暗自低罵。
她也想進去呀!問題是總要找個對的時機嘛!
「水姑娘,你還是快點進去吧。」抱著木桶正巧滾到水珍珠旁邊的老喬瞥見首領的神色極差,趁著滾遠之前連忙勸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