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後者……如果是後者……那麼,即使印證了他在她心里具有這麼大的影響力,楊則堯也無法感到開懷。
在愛情的領域里,同樣地,沒有極惡之人落腳的地方。
雖然渴望確定對方的在意,哪怕對方要受哀愁酸護的苦,可那天天祈願對方萬事美好的心意卻也再真實不過。
丑陋又美麗的矛盾人性哪,這就是愛情,這就是他此刻的模樣。
楊則堯看了看腕表,六點十五分。
乾等下去不是辦法,貿然闖進醫院也下是個好主意,那麼試著用手機聯絡呢?
「喂,芳岳現在不方便接電話,請問你是……?」
替她接起手機的,是個女孩子。
「請問你是她公司的同事麼?」則堯反問。
「不是,都鐸的人都走了,我是她室友,請問你是哪位?需要替你傳話嗎?」
「哦,不用了,謝謝。」
如果要說,他想當著她的面,好好地說!
嗯,怪怪的一通電話,對方怎麼神秘兮兮的樣子?舒繞珍瞪著芳岳的手機,聳了下肩,兩邊唇角往下一撇,扮了個不以為然的鬼臉。
是都鐸那邊找她來照顧芳姊的。
瞥向病榻上沉睡中的杜芳岳,繞珍的視線停駐了好久,芳姊的慘白容色無疑宣告這兩、三天來她的身心狀況奇差無比。
罷剛听醫生解釋過了,這突如其來的昏厥,是芳姊身體對腦壓過大而做出的自然警戒反應,沒什麼大礙,現在就暫時用藥讓她得以安睡,並補充營養液;當然醫生也交代了,既然已經出現這種癥狀,往後就得特別注意,最好自我要求別過嚴,且工作量不宜超載,否則還會再犯。
以前,即使工作再忙碌也從沒發生過這樣的情形,芳姊是不是最近踫到什麼棘手的新問題,無法解決,譬如……那個許久前被她定位在「只是朋友」的高個兒帥哥?
叩——叩叩————
敲門聲來得正是時候,剛好阻止了她漫無邊際的胡亂猜測,另方面卻又讓她覺得奇怪,這會是誰咧?總不可能是那對沒良心的連家母女吧?!
「呃,請問你是哪位?」來人好高,目測超過一八五。
「我是芳岳的朋友,我叫……」頓了頓,他還是報了本名。「楊則堯。」
「哦,楊先生啊。」唔,這男人不只高,而且帥呆了,還有點眼熟咧,名字也好像在哪里听過。「她現在在休息哎,不好意思。」
「我進去看看她,方便嗎?」
「可以,不過,你可不可以先回答我幾個問題?」她的腦筋動得飛快。
則堯一愕。「回答問題?」
繞珍笑得嬌巧。「你是不是之前常常陪芳姊一起做些有的沒的?」
「有的沒的?」
「哦,就是去做除了工作以外的事,包括吃飯啦、聊天啦、走路啦……」嗐,誰教芳姊的生活就是這樣,工作以外的事當然只能叫做「有的沒的」。
「算常吧。」事實是,幾乎天天。
繞珍點點頭,自顧自地咕嗚著。「那我上次看到的應該就是他沒錯了。」
對於這種銀子、房子、車子「三子皆備」的人哪,她不甚靈光的記憶力就會稍稍回復點。
「還有其他的問題嗎?」
「你怎麼知道芳姊出事了?你是都鐸的人?」
微微一笑,他解釋道︰「在台灣,這半年暫時都算是吧。」
這個意思是……他是和都鐸簽了約,而由芳姊負責照顧的古典音樂明星?
重新上上下下打量他,這才依稀想起很久很久以前曾經看過芳姊準備他的相關資料,而且好像還聊到他是巨星之類的狠角色,她還被芳姊善意警告不準打他的主意,因為他是芳姊要負責的當事人,他是芳姊的「阿拉丁」
炳!丙然沒錯,她對「三子皆備」的人才會有印象啊!
只是……怪了,芳姊連芝麻綠豆大的事都記得,怎麼上次跟她問起「高帥男」的身分,除了「只是朋友」的答案外,芳姊居然沒跟她說那個「高帥男」就是早先她們聊過的那個古典音樂界的巨星?
喔哦,芳姊果然……心里有鬼!
「還有問題嗎?」他掛念的人在里回哪。
「你喜歡芳姊嗎?」直接俐落。
「喜歡,比喜歡還多很多的喜歡。」楊則堯笑了,整個人看起來精神多了。
「那……」既然這樣,她下定了主意。「後天你可以請我喝杯咖啡嗎?」
「嗯?」
「用咖啡換醫生的看法,還有我對芳姊的認識,以出售情報的市價來看,這應該是很劃算的吧?」她說得理直氣壯。「我本來想直接用現金做情報交易的代價,是看在你喜歡芳姊的分上,才給你打了折的。」
「好。」他一口答應,因為他想靠近芳岳,更想了解她。
「後天十一點半,sogo門口見。」她爽快地定了時間、地點。「現在就請你先進來看看睡美人吧!」
她知道自己這樣做有點壞、有點狡猾,可她願意眼睜睜放棄這個「三子皆備」的極品貨,還想為兩人牽線,沒有絲毫遺憾。
或許,這是因為芳姊對他真動了心的緣故吧——
舒繞珍想。
第六章
芳岳在隔天清早醒來,她向醫師詢問自己的身體情況,知道沒什麼大礙後,便由繞珍幫忙辦理出院手續。
在回家的計程車上——
「看來今天得請假了。」芳岳搖頭嘆氣,百般無奈的模樣。
「我的媽呀,芳姊,別告訴我你想今天就去上班?」繞珍瞪大了眼看著芳岳,輪到她有昏倒的疑慮了。
「工作好啊,努力工作換銀兩,比什麼都實在。而且醫生也說了,這不算什麼嚴重的病。」
「你要故意省略醫生後面接著說的話,醫生是說,要你減輕工作量嗎?」嘻,人哪,果然都只听得見自己想听的話。
「明明就說了嚴重嘛,為什麼要我減輕工作量?」芳岳重重地吐了口氣,以為然地咕噥道。「況且,我現在手邊負責的case不多,就……就Yang一樁。」
若不是看在她是病人的分上,她真想抓緊芳姊的腦袋用力搖一搖,看看里面到底都裝些什麼,但繞珍忍下來了,還是動動嘴巴就好。
「所謂的工作量,是看『質量』,不是看『數量』。如果Yang帶來的煩惱多、困擾多,這當然就算一件吃重的工作。芳姊,你可以評估看看,究竟要不要繼續負責下去,這case轉交給其他人應該也可以吧!轉來轉去,反正都是都鐸在辦,應該也不算違約。」她說這些話,堪稱是用心良苦啊。
杜芳岳沉默了。
沒錯,真正要跟楊則堯劃清界線,按繞珍的提議來做就行了,但她沒有,甚至這個念頭連動都不曾動過。這是什麼狀況?
「唔……繞珍,你說得對,Yang這樁case的質量確實很足,我想,我會堅持下去就是因為這樣。」擺出笑容,她想到解釋的好理由了。「你知道的嘛,原本我可以升職的,偏偏來了個空降部隊,讓我嘔了好多天。這次,我想利用這樁case向老板證明我的工作能力。」
一定是這樣,不會錯的——杜芳岳也這麼說服自己。
「唔……是這樣喔?」繞珍挑高了眉,拉長了聲反問。
「呃,這個當然啦。」奇怪了,她怎麼覺得繞珍的反應好像知道了什麼?
「既然芳姊這麼認為,那就是這樣了。」
繞珍朝她溜了眼,往左點點頭、往右點點頭,可那表情分明是不相信她的話,偏又不戳破,實在讓人恨得牙癢癢哪!
芳岳忍不住皺眉問了。「繞珍,你真正想說什麼?」
「我真正想說的啊?」她翻起眼珠,一副想得很辛苦的模樣。「喔哦!我想到了!我真正想說的是︰芳姊,你可以欺騙天下所有人,就是不要欺騙你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