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諾皺了眉。「看來,你一點都不無聊。」
喜萌抿了唇。「是不無聊,但和他們沒有關系,因為我知道他們都是想探我的底細。我想,我們的關系很難解釋,更沒必要向別人解釋,讓別人去說長論短,所以,我就想辦法謝絕他們的好意嘍!」
「沒想到,你想得這麼清楚。」他微微笑了。
「我呀,才不會妄想用你工作場合的輿論壓力來造成事實咧,那樣就太笨啦!你應該是公私分界很明確的人,一定不喜歡閑雜人等在你背後嘰嘰喳喳。」
唐諾一怔,有些困愕。「你怎麼知道我是什麼樣的人?」
「觀察、思考,還有猜想嘍!」接著,喜萌朝他皺了皺鼻,嘻嘻笑道︰「我可是放了話要追你,當然不會只是說說而已。」
為什麼喜萌可以這麼自然地述說自己的感情狀態,難道一點都不會顧忌嗎?她的勇氣,到底是怎麼來的?唐諾不明白。
「喂喂喂,你別盯著我發呆,小心我誤會,以為你愛上我喲!」喜萌揚了手,在他面前晃了晃。「走吧走吧去吃飯,你應該餓壞了。」
「你應該也很餓吧?」唐諾輕輕一哂,迅速將思緒收拾好。「真抱歉,讓你等了這麼久。」
「咳咳,不好意思,你打電話說路上堵車會晚回來,我就先跑去買個御飯團填肚子,所以沒你來得餓。是我沒義氣,你用不著跟我說抱歉啦!」眨了眨眼,喜萌繼續道。「為了罰我沒義氣,走!我陪你去吃飯。」
「是這樣嗎?」唐諾笑睨著她。「是因為有人下午已經請了假,不去吃吃喝喝會嫌浪費吧?」
「是是是,唐律師,您目光犀利、料事如神,全教您說中了。」喜萌吐舌,賞他一記鬼臉。「可說了這麼久,咱們咱們到底要不要出發覓食哪?」
在指尖即將觸到電鈴的剎那,他乍然停下動作——
她既然得了重感冒,應該早就睡了,他現在按電鈴,不成了擾人清夢的惡客?
理智及時出現,唐諾愣愣地瞪著鐵門,怎麼也不敢相信自己居然站在這里,而且,時間是差五分就十二點的深夜!?
老天!他是著魔了麼?否則,怎麼會做出如此沖動的事?
就在這個時候,里頭的木門緩緩開了,唐諾看到了喜萌。
她低低垂著頸項,臉色灰沈,表情空洞,恍惚到甚至沒發現鐵門外站了個他。唐諾擔心地喚她︰「喜萌。」
「唐諾?」她抬起頭,呆滯的目光望向聲音來源。
「這麼晚,你要去哪里?」這家伙不會是昏睡到一半出門夢游吧?
「夜市啊,因為我餓了」她勉強提了唇角,虛弱地笑。
瞧她那樣子,八成走不到夜市人就掛了,唐諾嘆口氣,問道︰「你想吃什麼?我去替你買,你在家等就好。」
「我想吃麻辣鴨血。」
「麻辣鴨血?你你你」鴨血還沒買,倒是他差點當場吐血,唐諾決定要專制一回。「我買什麼,你就吃什麼,反正,肯定不會讓你餓著。」
「唐諾,謝謝,麻煩了。」昏昏沈沈中,她根本辨不出他話里真正的意思,正當她要闔起木門時,這邊有人急急喊了——
「噯,等等、等等!你家的鑰匙先借我吧,待會兒我就直接進來,免得你還要替我開門。」
「呵呵,還是你想得周全。」喜萌打開外層鐵門,正準備把鑰匙交給唐諾,哪知腳步一浮、身子一軟,人就要癱倒。
二話不說,唐諾立刻丟下公事包,雙臂伸迎過去,及時抱住了她。
「謝謝謝謝」她沒暈厥,只是神志有些模糊。
將她打橫抱起,唐諾索性服務到家,送人送上床。
唉,都病成這樣了,還想獨自跑夜市去吃什麼麻辣鴨血?
這只朱小豬,真是欠罵——
當唐諾從夜市買了食物回來,立刻將熱騰騰的瘦肉粥倒進碗里,可是一進她的閨房,才發現她又沈入睡鄉了。
見她憔悴成這樣,唐諾不禁心里泛疼。移步到床邊,他輕輕搖喚著︰「喜萌,先起來吃點東西,要睡,待會兒再繼續睡。」
「唔」含含糊糊地應了,她緩緩張眼,撐坐起身子。「你回來啦?」
「嗯。」他將食物遞上前。「我買的是瘦肉粥。」
「哦,是瘦肉粥啊,謝謝嘍!」喜萌伸手接過,低眼瞧了瞧,雖然她念茲在茲的還是麻辣鴨血,但她明白,唐諾是為她的病體著想才會選擇買粥品。
「慢慢吃,小心燙。」他不忘叮囑。
「我知道。」她朝他一笑,從瘦肉粥拂來的暖熱白煙,讓她有精神多了。
舀了匙,吹了吹,然後送入口,咀嚼咀嚼再咀嚼——無需添加任何調味料,喜萌覺得自己嘗到了世上最幸福的味道。
腦袋運作總算清楚些,她這才想到一個重要問題。「咦?對了,唐諾,你怎麼會來我這里?」
「在‘墅’沒看到你,我心里覺得奇怪,就問了其他人,他們說你請病假。」現在說得簡單平淡,是已經見著她的緣故;那個時候,當視線投向吧搜尋不到她的身影時,他真慌了、亂了,記憶猶新哪!
「所以你就來了?」她瞪大了眼,直直眈視著唐諾。
「是啊!」想到自己的沖動,他搖頭失笑。「說實話,要不是你剛好開門,我大概就要離開了。這麼晚到單身女子獨居的住處,實在有欠考量,更何況,按常理推斷,你應該已經就寢了才是。」
「有欠考量?不會啊,我覺得很感動咧!」她直答。
「你難道不怕被鄰居撞見?」他反問。
「怕什麼?有什麼好怕的?」喜萌說得理所當然,忽地眼角露了笑紋。「真要怕,也是怕你才對。」
「怕我變成大野狼?」兩手成爪,唐諾擺出嚇唬人的樣子。
搖搖頭,笑得燦。「你是我的狐狸,當然不會是大野狼。」
狐狸?思緒頓了下,驀地,他想到喜萌告白時曾經說過的《小王子》片段,有關「馴服」的心頭微動,口頭上卻略過,唐諾逕自接著問︰「連我變成大野狼都不怕,那你怕我什麼?」
「就怕怕你對我太好了。」唇邊仍掛著淺笑,她喟了聲輕嘆。
他微愕,試圖四兩撥千斤。「你呀,就是生病才會胡思亂想,還是趕快把粥吃完,好好睡個覺,也許明天病就好了!」
喜萌明白,于是立刻塞了滿滿一口粥,配合他的劇本說道︰「我也是這麼想,把粥吃光光,再大睡一場,明天頭好又壯壯!」
只是呵,「喜歡你」的這個病,恐怕會越來越難好了她在心底偷偷加了這麼一句。
偷偷地,不讓唐諾知道。
「唔很晚了哎,你不回家休息麼?」
唐諾看著她把粥吃完,又陪她聊了聊,如今,時間已經超過凌晨一點半了。
「沒關系,我等你睡著了再走。」
「你明天明天還要上班咧。」眼皮重得撐不住,她是真覺得倦了。
「噓,別管我,別說話,好好睡。」唐諾像哄小孩般輕道。
他低沈的聲音一放輕,就顯得特別溫柔呢喜萌昏昏地想,整個人仿佛涵浸在暖暖的春水碧波里,自然漾開了一抹笑。
就這麼,她安心地合了睫簾,神志飛向眠夢國度去。
始終定定瞅著她,唐諾的心緒卻怎麼也平靜不了。
他不得不承認,喜萌在他生活里佔的分量越來越重——以往,是她在他的周遭現身,讓他看著她;現在,是他沒法子將她摒除在自己的生活之外了。
而這樣就是愛情了嗎?
情不自禁地,他的指背在她頰畔輕輕摩挲著,細致的膚觸底,是唐諾自己都難以衡量的深摯眷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