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來,蓮素會以其惡勢力危害武林,只要阻礙蓮素會的利益,盡皆遭到殲滅的命運,導致江湖人士談蓮色變,時至今日亦然。武林中人心皆盼「江湖第一人」的端木鐸能帶領他們鏟除蓮素會,哪里料得到蓮素會的幕後黑手正是眾人引領仰望的端木鐸?
「就算你說你是來自地獄的惡鬼,我也不會訝異。」沒有半點驚駭,伍雲娘面色肅穆沉凝地說。
「若是你願意,端木夫人的位置仍舊是你的。跟著我,一輩子不愁吃穿,坐享武林威名,何樂而不為?」
「不!對我來說,既然扯開了事實,就沒打算苟活。」她拍出長劍。「你覺悟吧!」
薛映棠怔怔地屏息听著,思緒紛起亂如崩雲,絲毫未覺自己的身子微微顫著,握緊的雙拳下指尖深嵌,疼痛卻上不了心頭,清淚早已在雪頰珊出兩行水痕。
「衛……衛逐離……」字在唇邊抖索,秀目流轉向他,薛映棠企盼能在鐵灰色的眸子里尋得穩定的力量。
「我在,我在這里。」無法藉擁抱給予溫暖、藉親吻傳遞撫慰,沉定的聲音,是他唯一能給她的了。
「她……她真的……真的是阿娘……」她深深吸了一口氣,困難地說。
「嗯,這不是你希望的麼?」蘊溫柔于剛韌之中,衛逐離穩貼地說。「無論如何,她是你的阿娘,而你,你是她的女兒。這份血濃于水的情感,是永遠不能消抹的。」
薛映棠努力地笑了笑,淚光猶燦。衛逐離說的沒錯,再紛亂的情緒都掩蓋不了這個事實,直究根本,那份喜悅合該是潔然無假的。
此時此刻,她只想緊緊擁抱阿娘、擁抱衛逐離、擁抱每一個她所愛的人……「雲娘,你別激動,有話好商量。」端木鐸仍舊不死心,氣定神閑地說。「你不想想,棠兒可是在我手上,難道你這做娘的不顧慮她麼?」
「這……」
「你的輕舉妄動,隨時可能影響她的死生。」
「你這小人……」從齒縫恨恨逼出四個字,不能否認地,他的威脅確實有效。
「君子如何成就大事業?」聲音-上揚,有些得意。「我瞧你還是把劍收起來吧,往後我會當今晚沒這次談話。」
伍雲娘既悲且憤,恨火燒得她目光照摺;受他擺布已經十多年了,莫非,這輩子都無法掙月兌他的掣肘?
「阿娘!」一個縱身,薛映棠加入兩人對峙的場面。
十三年前,阿爹、阿娘為了她,寧願舍命;十三年後,又要因為她而使阿娘忍辱受屈一輩子麼?不!這次應該讓長成以後的她來捍衛阿娘了。
「棠……棠兒?」雲娘不敢相信,輕呼出口。
「阿娘……」久違的兩個字喊在嘴里原是如此溫暖,倘若端木鐸不在眼前就更好了。
「好個母女重逢的場面!「端木鐸冷冷笑道。
「這樣也奸,我就直話直說了。你們可以重享天倫。可以離開龍襄山莊,但條件是必須留下斷情劍。」
「不!當年官人為斷情劍喪命,說什麼我不能讓他白白犧牲。」雲娘厲聲拒絕,溫思祛不走流心的哀協,「苟活十三年,任名節遭人凌辱,九泉之下,我已沒有面目見官人,如果連斷情劍都保不了,我就算萬死亦不能償!」
「阿娘……」薛映棠怔怔看著娘親,心里除了感動,還是感動。
「好話說盡,你們仍舊執意如此,那就別怪我心狠手辣了!」木鐸眼露殺意,嘴角猶自噙著冷笑,雙袖一揚,兩只袖劍破空倏出,分射雲娘母女。
心一驚。雲娘立即抓著女兒的手臂縱躍閃過,落地時已握長劍在手,毫不猶豫地向端木鐸攻去;薛映棠也不落于娘親之後,斷情劍出鞘,「擎雲七式」有雲流水般使將出來,母女倆聯手對抗端木鐸。
端木鐸被稱為「江湖第一人」畢竟不是浪得虛名,以雙掌對雙劍仍未落下風;既然意在斷情劍,大部分的攻招遂向薛映棠集中。
雖然心知武功不及木鐸,一心要保愛女和斷情劍的伍雲娘卻寧願只攻不守,全然不顧已身安危。如此,逼得端木鐸不得不費心與她纏斗。
說時遲那時快,端木鐸一裳重重地擊在伍雲娘胸口,她「嗜」地一聲吐出鮮血,休目的赤紅迅速爬染前襟。
薛映棠立刻上前扶挺住娘親斜倒的身子,顧不得其他了。「衛逐離!快,救救阿娘!衛逐離!」此刻,在她心里只有這個念頭︰不能讓阿娘死!不能讓阿娘死!
斷情劍驀地通身發出銀白輝芒,蟹刺得三人立即閉目,然後月兌出薛映棠之手,飛劍攻向端木鐸。
先前自騰格里那兒听得飛劍傷人之事,如今得以親自交手,端木鐸不禁熱血上涌,抖起精神凝神以對。頃刻間一人一劍已折對數十招,銀白色的劍芒里在端木鐸的外圍,輸贏之勢已然可分。
丙然,斷情劍見紅,端木鐸腰間受創不小。
這下子,不由得他怯意驟生,劍可以不要,命卻不能不保,眼看斷情劍攻勢一波一波,前所未見的精奇招式送出,有若雲卷霧漫。端木鐸見機極快,立即虛招一晃,向寒碧池躍去,只見他雙腳點水,施展絕妙輕勸,幾個起落便到了潮心的砌雪芹。接著飛快按下亭柱的機關,整個人競爾下落,沒了蹤影。
「棠兒,快……快追……」伍雲娘有氣無力地說,端木鐸石破天驚的一掌確實威力十足,恐怕已傷了她的髒腑。「別讓他逃……逃掉了。」
「不……阿娘……」薛映棠不斷搖頭,眼前的阿娘怎能教她放心呢?
「傻孩子,能看你長這麼大,阿娘……阿娘這些年的苟括……」雲娘屏住一口氣,勉強勾起唇角,是朵淒絕的笑。「也算……也算……不枉了……」
「娘,訣別說了。」她哽著聲說。滾滾淚珠滴落,在雲娘染紅了的前襟留下晶透瑩亮──血、淚、交、融。
「棠兒……」直直瞅著愛女的目光耗盡氣力也難凝集,她知道自己的時間不多了。「棠兒會不會怪阿……阿娘……沒能……照顧你……」
「不會!不會!棠兒從來不會!」薛映棠不斷搖頭,激動地說。
阿娘永遠都是以她為優先考量,十三年前,護著她幼小的心靈,使她未見血腥殺戮,如今,還是顧著她的感受。
眼見阿娘出氣越多、入氣越少,她的一顆心便不知沉落到何處。
「棠兒……」渙散了視線,雲娘拼著最後一口氣,碎聲問︰「那……那……你阿爹會不會怪阿娘……這些年沒能……伴他……」
「不會!不會!肯定不會!」她依然只能不斷搖頭,眼前早是白霧成幕。
「真的嗎……那好……好……好極……」氣音喃喃吐出最後幾個字。伍雲娘慢慢地合上了睫,如蝶斂翅,唇邊浮起一抹幽幽遍遍的笑。
「阿娘!阿娘!」薛映棠聲聲喚著,涌淚如奔雨,眼前水霧彌漫,怎麼拭也拭不淨。
好不容易才重逢的,好不容易這聲「阿娘」才叫出口的,好不容易……可為什麼?為什麼老天爺這般鐵心腸,竟讓她與阿娘匆匆見、匆匆別,而這一別竟是死生永訣?
為什麼……「讓你娘安息吧。」衛逐離披著碧光伴著她。雖然不擅安慰人,但低沉渾厚的聲音和未曾離去的陪伴,一直都是讓她安心的藥方。「瞧,她是笑著離開的,應該替她高興。」
「嗯……」含含糊糊地應著,字句哽在喉間,手背微微使勁地在臉頰上來回擦抹著。
「追不追,端木鐸?」衛逐離淡漠的語氣里暗藏殺意,神若嚴霜。她的新仇舊恨,由他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