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到你啦!找到你啦!終于找到你啦!」浣寧忍不住餅去抓住項暐的臂膀,激動地笑叫著。
項暐拿她沒辦法,在她的額間打了個爆栗,搖搖頭無奈地笑說︰「究竟是誰逃家?累得我從蘇州來到這里呀?」
「嘿嘿嘿……」她拿出一貫的裝傻伎倆,對他干笑兩聲,然後趕忙施展轉移話題的功夫︰「你怎麼找到這兒來的?」
「事實上,我和冰珀是來找大夫的。」
「中毒?是你還是冰珀?」她的星眸睜得老大,瞧了瞧冰珀,又瞧了瞧項暐,隨即拍拍胸脯,得意地說︰「別擔心!大木頭已經找到方法可以治療了!」
嗯?大木頭?是指那位年輕大夫嗎?
項暐還沒問出口,寧兒已經興沖沖地跑去向冰珀打招呼了。「你好!我是應浣寧,大家都叫我寧兒。」
冰珀並沒應聲,只是細細地打量這個甜美笑容的姑娘,顯然寧兒的熱情讓她有點手足無措,那是她過去熟悉的生活里最缺乏的東西。
「好哇!暐表哥!難怪沒你的消息,原來是找我沒找著,卻替自己找了個這麼美的娘子。」寧兒不在意冰珀疏淡的反應,斜睨了後頭的項暐一眼,嘖嘖調侃道。的確,這名叫作冰珀的姑娘,美得出塵,連她的眼楮都瞧得發直了。
應浣寧的一句調侃,倒教冰珀的心開始隱隱作痛,這輩子,她和項暐怕是無緣了……心一擰,牙一咬,神情一斂,她邁步向外走去。
「寧兒,我會再來找你,不過,得先處理完她的事。」項暐見狀,撂下交代的話,迅速追了出去。
看著兩人一前一後地出了「杏林堂」,寧兒聳聳肩,一頭霧水卻也只能這樣了;反正,總有一天,她會央著暐表哥說他的奇遇,她有預感,那會是個挺精彩的故事。
至于現在,她笑了笑,就依原訂計劃,去找她的大木頭吧!
※※※
「啟稟統領!帝女和項暐曾到過‘杏林堂’,現在往神宮的方向去了。」
「消息可靠嗎?」
「親眼所見。」
「很好!記住!沒有我的命令,誰都不可以動他們兩人!我要先單獨會會他們。」
「統領要我們支援或是在附近埋伏嗎?」
「不!你們在這里靜等結果就好。」
「是!」
那塊令牌收置在胸膛,被體溫熨得有些熱了。萬其薩腳步加快,今天,他勢必得做出選擇──選擇冰珀,或是完顏泰!
也許,在他決定只身會冰珀之時,就已做下了決定……
※※※
「你別跟來!」冰珀終于忍不住回頭喝道。
這里已經是牙雪山山腳,可以說在神宮轄內了,他還這樣跟著她,豈不是自取滅亡、自掘墳墓?
「除非你能說服我,給我一個不阻止你回去的理由。」項暐灼灼的眼光直盯著她,沉聲說。
「我不知道……」冰珀輕輕搖首,沒確切的回答,卻仍堅持原先的態度。「總之,我要回神宮。」
這……能怎麼跟他說──害怕一種全然嶄新的生活、害怕在蘇州她會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誰、能做些什麼、害怕和他的家人相處得來嗎、害怕他最後後悔將她帶到蘇州?
「你走!到蘇州去!」驀地,沉厚的聲音響起,萬其薩自樹林走了出來,顯然是抄小徑在這里攔他們。
「你說什麼──萬其統領?」他的話遠比他的出現更較冰珀震驚。
「你走!到蘇州去!」他重復一次,凝重嚴肅的神情表示這句話是經過相當多的考慮才說得出口。
「不!不!」冰珀看看項暐,再看看萬其薩,還是連聲拒絕,平常的淡漠掩飾不住眼底的一絲慌亂。
「你在怕什麼?冰珀……」項暐瞧見了她的情緒反應,于是放柔了問道。
「沒!我沒怕什麼!」她不自覺地向後退了兩步。「就讓我回神宮吧。」
此時,萬其薩從袖上亮出匕首,緊接著,狠狠往自己的月復部刺下,鮮紅色的液體立時染遍了他的衣裳。
這一著,冰珀和項暐誰都沒料到,現在看著血流汩汩涌出,一時之間竟不知如何以對。
「珀兒,去蘇州吧。」萬其薩撐著最後的氣,字字說得鏗鏘。「我知道你想去的,只是……只是你在害怕。」
他看了冰珀一眼,又看了項暐一眼,他可以確定──他的珀兒有個真正了解她的人,呵護照顧她一輩子,那麼,對他來說,夠了……就夠了……
「去蘇州吧!」萬其薩再說了一次,疼痛的感覺已經擴散到了全身,咬牙取出懷中的令牌,交給項暐。「這……給你們。」
「你別動,我替你止血。」項暐出手要點他的穴道,卻一把被萬其薩抓得牢牢的。
「不……不用了!我回去的結果也是一樣!」他一定要把話說完。「你們動……動作要快!否則……」
轉向冰珀,他爭取最後的時間,眼神逐漸渙散、氣息逐漸急促了。「珀兒,一直想跟你說對不起,當……當初不該推開你的,不該……推開你的……」以前當她受訓練被嚇哭、被處罰,想要找「薩哥哥」尋求一些安慰時,他總是推開她的小手,因為那是命令!
冰珀只是瞠視著地,靜靜地听他說,表情一片空白。
「珀兒……珀兒……你知道嗎……」神智已經模糊,連話也難說得完整了。「我一直在……在想,等這一切都……都結束了,我要帶你……帶你到我的故鄉,去瞧……瞧大鷹、黑……黑……森林。我一直……一直都在……想……」
全暗了!天,全暗了!對萬其薩來說。陪了她十年,或許,也愛了她十年,而這一回,他終于可以閉上眼、想著她的時候,露出安心的笑容了。
項暐支扶萬其薩的尸身,讓他緩身平躺下來;對于這個接觸不多的萬其統領,項暐打從心里敬他是條漢子!
「不要……不要!」瞪著他如同入睡般神情平和的臉,冰珀喃喃念著;他就這樣死在她的面前?就這樣──死在她的面前?
「不要!不要!薩哥哥……薩哥哥……」淚水開始瘋狂地涌出,她用孩提時候稱他的方式喚他,萬其薩卻和從前一樣對她絲毫不理睬。
項暐輕輕將她的螓首扳靠在他的肩上,讓她盡情地哭,因為停住淚水之後,他們還有重重的困難和關卡得闖;萬其薩交給他的那塊令牌,很重,但他承受得住、一定承受得住!
替萬其薩埋葬妥當後,兩人選擇在牙雪山腳附近找個隱密處打尖兒,不能再回涼州,一方面是必然已有人在「杏林堂」守株待兔,二方面他不想連累寧兒和大木頭。
「喏,吃點東西填填肚子!」
冰珀靜默地接過他遞來的食物,未發一語。
「明兒個,咱們就往蘇州去。」他明白她現在仍對萬其薩的死無法釋懷。
「嗯。」她隨口輕答。
她的漫聲回應卻讓項暐面色一沉,他鄭重地說︰「我希望你去蘇州的決定,不是因為今天有人以死相求,也不是因為受我的強迫。」
「你到底要我如何?」冰珀看著他,抑著聲對他說。
「冰珀,說出來,說出來!」項暐固執而溫柔地說。「你到底在害怕什麼?不同的生活方式?認識陌生人、與人相處?」
他畢竟是真的懂她的。半晌,冰珀幽幽嘆了口氣。「蘇州,太遠了。」
「那麼──」他抓住她的臂膀,微微使力地。「我在這里!就在這里!我就在你的身邊,從沒離開過!」
項暐繼續說︰「到了蘇州以後,你確實必須重新學習很多事情,認識很多新的人,但是,冰珀,我一直都在你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