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朝兩旁相識的病人與及家屬比了個襟聲的手勢,臉上盡是頑皮,準備嚇他一下,悶了這麼些天,當然要好好發泄一下嘍……大木頭啊,做人要認命啦!
一、二……三!
「啊!」尖叫出聲的是---她,應大姑娘。
她怎麼會料到屏氣凝神多時,最後居然敗在他的突然轉身嘛!事實證明,別想在一個武藝精湛的家伙背後玩花樣!
「你……你……你……為什麼要嚇我!」哼!還笑吟吟的樣子,真是可惡哦!她不想想到底是誰居心不良,隨口一句輕嗔。
梅漱寒但笑不語。這個小家伙,身體才稍稍好些,就沒半點安分啦?
「唔……好啦好啦,不跟你計較了!」見他沒答話,她就順勢找台階下嘍,剛才的抱怨只是用以紓解驚嚇到的情緒。
說真的,這兩天真正覺得身體有異的人,是他,老是有頭重腳輕的感覺!
不過,應該沒事吧,大概是累了;尤其是她前幾日那一昏厥,當真是讓他憂到心坎里去了,日日夜夜都盡專注著她、顧著她,自個兒的生活起居倒沒留心。
「怎麼啦?精神不大好……」她看他眼神迷濛,似乎有些恍惚,立時收起好玩的心態,拉著他的手臂,關懷備至地問道。
「沒什麼。」不想她擔心吧,況且他自己是個大夫,有病他怎麼會不知呢?
「我瞧咱們再晚兩天上路吧!」她還是掛心著,自己這一病,雖然不甚嚴重,但她連帶地想到大木頭,他再怎麼厲害也終究只是血肉之軀啊!
「怎麼,你還有哪里不適?」梅漱寒緊張地反抓住她的手,蹙著眉說。他的思維真的是每一絲每一毫都系在她身上呵,即使是在自己不舒服的情況下……
「沒啊!不是我」她真是徹底敗給他了,一方面是感動,一方面是為他對自己的疏忽心疼呀!「是你啊!大木頭!」
「我?我沒事的!只是最近有些累吧,你甭擔心我,時間還是維持咱們昨晚所說的,三天後離開。」他難得解釋這麼多,為的就是不想她為他發愁呵!「我自己是大夫,我會不知道嗎?」
「你不知道,我表哥就常說,學醫的誰都照顧得好,就是不懂得照顧自個兒!我們家就有一個活生生、血淋淋的例子啊!」她可不這麼覺得喔,嘟著小嘴反駁道。每次看韓叔喝酒喝那麼凶,就為他的身體打抱不平,他自己卻渾然不把它當回事兒,依舊是喝他的美酒佳釀。
「你倒是很清楚喔!」梅漱寒聞言搖頭輕笑,瞧她說得活靈活現的,一副真是這樣沒錯的不容置疑。
她齜牙咧嘴給他一個大鬼臉。這個大木頭哦,居然不相信她!
「還是維持原議吧!」他知道她思家殷切,而他,唔……他有件要事要跟她的表哥商量。
「那你這幾天自己要留心點喔!」
「嗯。」他溫柔朝她一笑,將她的關切細細珍藏在心底。
※※※
「大木頭……你你你,別嚇我呵!」他的保證怎麼才一天就生了變數。
今天一起身梳洗,就發現睡在長椅上的他面色蒼白得嚇人,喚了他幾聲也不回應,臉上強忍病痛的掙扎線條在無意識的情況下顯露出來,她那一顆心全懸在半空中,悠悠蕩蕩的!
她自己不懂得醫術,無法幫他診治,只得央寺里的師父幫忙到外頭找大理府當地的大夫。
「如何?大夫。我兄長他……」
「這……小兄弟,說真的,還不是很明朗,可能是單純的勞累過度,也有可能是……」大夫停了下來,怕接下來的話會嚇到眼前這個少年。
「是……什麼?」她顫顫問道。「請告訴我。」
「唉……我也沒把握,或許是瘟病之類的,听說這里後堂有名活菩薩,能診能治,你可以找他啊!在下是無能為力了。」
活菩薩?他正躺在你的面前啊!听到大夫這麼說,她可真是欲哭無淚,大木頭救活了成千上百的人,結果他自個兒……
「那我如何才能確定他的病因?」她咬緊下唇,不斷告訴自己要堅強些,現在的她,除了要支撐自己的情緒,還要支撐他啊!
「再過兩天看看,如果發起疹子,恐怕情況就不大好了。現在你就盡量讓他舒適些,我開個溫中祛寒的方子。你讓他服下看看。」
「嗯,我理會得!謝謝大夫。」
送走大夫後,她請寺里師父幫她把大木頭搬移到床上,忙進忙出地為他打理一切。
「大木頭,醒醒啊!懊吃藥了!」她努力要喚醒他,藥剛煎好,得趁熱喝下!
才短短沒幾日,居然兩人就角色互調,要她怎能不一想到就啞然失笑、無言以對。
還是沒動靜?好吧,那她只有不客氣了!
浣寧用力在他頰上拍了拍,又在他的人中招捏了捏。
「嗝……」梅漱寒緊了緊眉頭,緩緩張開雙眼。
「來,我扶你坐起身來。」
「我……」用手指揉了揉太陽穴,企圖讓自己再清醒點。
「你,哼!還敢說咧!是誰答應我要好好照顧自己的啊?話才沒說多久,結果呢?哼!都是你啦,啟程的日子又得往後延了,你哦,再不好好養病,我鐵定跟你沒完沒了!」她一口氣說了這麼許多,就是要將積累到現在的忡忡憂心一並傾倒出來,她沒好氣地端起那碗藥,唉……看起來沒比她喝的那碗好到哪里去,可是,為什麼她會有一種寧可喝藥的人是自己的感覺呢?
「來,張嘴啦!」她沒好氣地說,攪了攪稠稠的湯液,舀滿一匙放在他跟前。
「我自己來吧!」他說道,接著就要伸手接過她手里的匙。
梅漱寒明白她不悅的原因在于他對自己的疏忽,而那強硬語氣,該是為了要讓她相信--自己的確已經堅強到能做她的倚靠了,是吧?明眸下露出的懤懤懆懆的陰霾,他可是瞧得一清二楚呵!
「不!我來!你啊,就給我乖乖喝藥,生病的人沒有說話的分兒!」她可是一點都不退讓的。
誰教他讓她擔足了心!
她是真的生氣了,腮幫子鼓得飽飽的,看來,他是得順著她的意思做了。
原本她以為自己對喂藥的工作多少會有點興趣,畢竟這是頭一回經驗,新鮮感十足才是,可當她一瓢瓢舀著往他口里送去,她發現一點都不覺得好玩,一點都不,根本就--難過得眼淚都快掉下來了;每一個動作都讓她覺得心里在痛呵!
「寧兒,我沒事的,你就別繃著臉了,嗯?」他好聲地說,潛藏在慍色下的泫然欲泣他看得心疼。
「你之前也是這麼說的,可你看結果呢,我真不知該不該相信你。」她擱下空碗,背對著他坐在桌前,就怕他看到她的表情其實已經偽裝不下去了。
「如果……如果……」她狠狠咬了下唇,繼續說道,內心的憂懼卻讓她不敢再想下去了。
「你是說瘟病嗎?」倒是他自己說了出口,很平靜她。
「龍角……沒了,不是嗎?」連語氣都無法佯作強硬了。
「你甭擔心,也許我跟你同樣,只是單純的風寒而已啊!你瞧我現在不是神氣挺好的?」他盡量不去理會從身上傳來的各種難過感覺,反倒安慰起她來了。
「沒錯,但……」既然無法克制自己做最壞的打算,那麼她也要盡最大的努力來化解最困難的狀況。對!就是這個樣子!她輕輕地頷首,是對自己的期許,也是允諾。重新拾回她的信心,應浣寧轉身向他,朗朗一笑,說︰「嗯!我決定要再跑一趟龍王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