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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一待又是將近一個月,大理的疫病的確已經逐漸緩和,辛苦這麼許久的日子總算獲得滿意的成果,眼見後堂的「舊雨新知」一個一個健康返家,應浣寧真有說不出的欣喜。真好!再也不用看到生離死別的肝腸寸斷了!謝謝天呵!
而且--馬上可以回家了!大木頭同她說定,等向皇帝老兒說明原委並辭別後就要啟程的,應該就這幾天了。
真好呵……浣寧開心地思忖著。
雖然最近老是覺得身子不大舒服,骨頭酸酸痛痛的,精神上有些懶懶的,偶爾還會突生恍憾,但是,她全沒放在心上。大概是太累了吧,她想,所以對于這些不對勁的情形並不甚在意。
「寧兒,你的臉色不大好。」梅漱寒剛為一位病人治療,耗損了不少內力,稍做歇息之際,不意卻看到奔走忙碌的她臉色不大對,蒼白得嚇人,他立刻攔下她,關心地說。「嗯?有嗎?」她朝他笑了笑,對自己的情況顯然是不大了解,頂多不就是有一點點昏眩感在作祟罷了。
「我幫你瞧瞧。」他伸手就是要為她把脈。
「我沒事的啦!」她笑著格開了他襲來的手,雖然有些虛弱無力。「魯叔叔還等著我把煎好的藥拿過去呢!」
梅漱寒也就不多說什麼了,英挺的劍眉卻若有所思地緊緊糾結成愁,只盼實際情況跟他腦中出現的揣想不同啊!
印象中,龍角已經所剩無幾了……
就在梅漱寒兀自為可能發生的最壞情形憂心之時,「哩當」一聲猝響,混雜著人聲的沸騰,驚動了沈思中的他。他--看到浣寧小小的身子委頓在別人圈持的手臂中,縴腰宛若垂柳般向後仰彎朝地,人已經完全失去知覺,昏厥了過去。
「寧兒,寧兒?」他一個閃身已經從旁人手中接過昏迷不醒的她,拍了拍她的頰,試著喚她清醒。
「唔……」她無意識地申吟著,對于他的呼喊顯然絲毫未聞。
瞬間的天崩地裂!梅漱寒的冷靜自持在這個時候只是勉強維持下的殘存。他立刻橫抱起她的嬌軀,匆匆往廂房而去。
希望她真的只是累壞了,最多最多也只是染上個小風寒……
梅漱寒迅速為她做了檢查,身子滾燙如沸,牙關卻打著顫,額際豆大的汗水直冒著;目前還沒法判斷究竟是怎麼了。
彼不得自己才剛為他人耗損不少內力,他提起真氣,助她收束體內流動紛亂的氣息,用足了一盞茶時間方歇手,此時此刻,梅漱寒只覺心力俱疲,所幸她的脈象已經平穩了許多,但願這不只是一時的現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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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她嚶嚀出聲,再度睜開雙眼時,外頭已是夜黑如墨,第一個竄入她思維的,沒旁人,就是他--大木頭。
浣寧坐起身,忍著喉頭的疼痛,急急嘶嚷道︰「大木頭?大木頭?」
沒人相應,屋內只一支紅燭無聲地流逸著光線。
「大木頭?大木頭?」她繼續喚了好幾聲,依然是靜默一片。
浣寧掀開身上的被褥,雖然人沒什麼力氣,但這並不足以打消地想找到他的念頭,撐著床旁顫巍巍地站起身來,扶著牆想要走出房門;說真的,這樣無能的自己,她實在是一點也不喜歡,半點也不!
這家伙難道真當自己是沒病的「小菩薩」啊?居然挑這個時候這樣折騰自已!梅漱寒一走進來就看到她吃力地一步一步走著,他馬上放下手上剛煎好還燒燙的藥,一語不發地抱起她的嬌軀,重新把她放在應該出現的地方。心,其實是揪得緊、觸得疼了。
「我只是想找你嘛!」瞧他一臉不開心的樣子,她知道他會擔心啊,可她已經很有自知之明地以牆為支撐了呀;她偷偷看他一眼,吐了吐舌頭,說道。
他那一張臉還是拉得老長,連正眼也沒瞧她一回。
「別生氣啦!」她好聲地央著。
其實,梅漱寒沒有生氣,即便是有,也是對他自己--不該讓她這麼操勞的!人一累著,平常身體再健朗也容易患病,更何況,她的病究竟是……唉……所幸這龍角還存著最後一份,否則要真的是熱毒瘡,他是一輩子地無法原諒自己的!
「大木頭,你不知道你生氣的樣子好丑喔!」她見他一直未曾開口,想盡方法要逗他心情好一些,因為她明白他擔的心,不是為著其他人,是--為她,為她一人!
梅漱寒又何嘗不知她的意思?他端捧著藥碗,坐在床沿,語氣倒很是輕柔。「來,喝藥吧!」
「啊……一定要喝嗎?」浣寧皺起小鼻子,哀怨地瞅著他;如果這世上有什麼事情是她憎惡的,那肯定是喝藥這檔事兒了,從小到大一直都是。
一根盛滿黑黑濃濃汁液的湯匙遞放在她面前,看來,他的答案已經很明顯了。
「真的一定要喝嗎?」百分之百垂死掙扎的口吻。天哪!那藥水光用瞧的就知道一定很難喝了,再加上那聞起來就可以苦死人的氣味兒,恐怕她連一丁點奇跡都不能期待了。嗚嗚嗚……連賴皮的機會都沒有嗎?當她眼睜睜看著那根湯匙往自己嘴里送來,就知道抗議無效,只能任著他一匙一匙舀好灌進她的嘴里了……
真的,好……苦唷!她閉緊了眼,蹙攏了眉,努力地忍耐著,不讓自己推開他手臂的沖動化做行動。好在,他送藥極快,才能讓她用快刀斬亂麻的速度,解決了那碗她發誓絕對不要再踫的藥。
「嗯!」他輕哼一聲,對于她的配合程度尚稱滿意,然後,用自己的衣袖為她拭淨了唇角邊殘留的痕跡。
「里頭有……龍角?」等她逐漸從對藥湯的厭惡中回復理智後,才驀地想起聞起來的感覺原是不陌生的,她常常端著喂病人飲下的藥湯就是這個味兒的。
「還不確定,有可能。」梅漱寒將藥碗擱放在桌上,又回到床沿叫了下來,她那老是隨著情緒變動的豐富表情已經回到臉上。「先讓你服下,就算不是也有預防之功。想想,如果是風寒,你身子骨虛是很容易染上瘟病的。」
「可……那龍角不是快沒了,不是嗎?」
「嗯。」事實上她服下的正是最後一份,而且,最重要的一個步驟還沒完成。「來,讓我用內力幫你疏導龍角的藥力。」
以他今日一直無法好好調息回復的情況來說,實在不適合再耗費自身功力,可這是絕對必要的,對像既是她,他自然連半點猶豫也不曾掠過心頭。
「喔,好。」她順應道,乖乖盤腿坐好合上眼等著他運氣。「但是,你今天會不會太累啦?」雖然她一整天人事不知的,她一想到這層還是馬上睜開了眼,半轉過身子,回頭關心問道。
她的牽念總是這麼毫不保留地給他……她能如此,那他又何嘗不能呢?梅漱寒疼惜憐愛地撫了撫她的頭,溫柔得直暖上了她的心間。「放心!我還不至于這麼不濟事的!」
「等我稍微好一點,咱們就回蘇州,好不?」
「嗯。」
「真的?你說的喔她笑笑斜睨著他,帶著撒嬌地。
「好,一定。」
「說定了唷!」
「好,絕對!」他將她的身子扳轉回去,這小寧兒……呵!真是拿她沒法!
浣寧再次合上眼,一時之間,仿佛嗅到了衡洛園里桂花四飄的清香,人,已經回到
了她的蘇州……
離大理好遠好遠的蘇州……
第九章
應浣寧躡手躡腳地走進後室,那里已經幾乎沒什麼人了,許多來看病的根本與熱毒瘡無關,只是仰慕梅漱寒的醫術而來。這日恰好人少,悶在廂房好幾天的她,終于忍不住溜出來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