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你慢點!」
「咳……咳咳……」她太急切,狠狠扯疼了胸口。
萬薄荷立刻就急著把她抱起來——
「不要……我沒事。」她手觸著地,模著一把冰涼的土壤,一向不太有表情的臉上有了情緒。
他扶著她的身子,望著她緩緩伸出那只顫抖的手,輕輕抓一把土……一把土,她連抓都抓不起來,抖動的五指依然不死心的試了一次又一次。
他只是盯著她看,看她的臉色一次次轉白,額際滲出冷汗,她連一聲痛都不肯喊。
「綠墨,我口渴了,我們進去喝杯水吧?」低沉的嗓音溫柔又體貼。
她的手這才停住,緩緩離開冰涼的土壤。
他抱起她。
她幾乎是立刻把臉轉向他肩膀後,還完好的左手緊緊攀著他脖子!
在他懷里的身子在顫抖,不論是疼痛或沮喪,她都悶著聲,一個人承受。
他想緊緊抱住她、疼惜她,卻必須壓制這份渴望。就像……他想問清楚,她心底的感情,但還不是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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銀光水泄,窗紗輕飄,月光流入室內,窺見一雙濕潤的眼楮……
她低著頭,默默凝視右手好久、好久,就連房門被打開來,她也毫無所覺。
床邊另外擺了一張床,看護睡得呼聲響。
他站在門口看了她許久,終于嘆息。
「綠墨……」
她連忙抹去淚痕,深吸了口氣,輕聲說︰「這麼晚了,你怎麼還不睡?」
「你呢?在哭?」他靠近床沿,低低瞅著她的臉……「睫毛還是濕的。」
「你出去。」她別過臉,緩緩躺下,拉高被子。
「想哭就哭,你大聲哭,沒有人會怪你。」
「我想睡了。」
「還是,有人在身邊,你無法大哭?」
「出去。」她悶聲不悅,不想吵醒看護,多一個人看戲。
萬薄荷掀開被子,把她從床上抱起來。
「做什麼?……你要帶我去哪里?萬薄荷!」她絲毫無掙扎之力,攀著他頸項低聲嚷。
一雙影子離開了臥房,留下滿室沉睡的呼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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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在海面上沉浮,輕柔的海浪不斷向岸邊拍打過來,空氣里帶著一股微涼的潮水味,她的手一下子冰冷。
他用外套包住她,把她抱在懷中,坐在岸邊……
「為什麼帶我來這里?」
「我心情不好的時候,都會到這里來吹吹風,听浪濤,看海的無邊無際。你瞧這片海如此寬廣,還有什麼容納不下的?」
「如果海可以醫每一個人的心,那就不需要心理醫生了。」她和他不一樣。
「綠墨,在這里你可以盡情大聲哭,除了海,沒有人听見。」他低沉嗓音依然溫柔。
他的溫柔,卻惹起她更深的煩躁。他根本不會懂她的心情,憑什麼自以為懂她!
「你不是人嗎?」淡淡扔了一句。話才出口,她對自己的厭惡就更深了。
「你可以當我不存在。」他淺笑,心里擱著一抹苦澀。事實上不也是如此嗎?在她內心可曾有過他的位置?她的料理事業和舊情人恐怕就已經佔滿她一顆心了。
林綠墨沉默,不再開口。她就怕自己的狼狽和窘迫掩飾不及,低落的心情更不可能听得見他語氣里的酸澀。
從小到大,不管發生什麼事,她都習慣了一個人舌忝舐自己的傷口,獨自療傷。
她從來就不管外人怎麼看,她習慣獨立自主,樂于平凡,享受一個人的優閑,她不知道為什麼她這樣無所求的一個人,這麼大的噩運會降臨在她身上……是老天爺懲罰她一時情緒化的沖動嗎?那剝奪了她視為生命的工作、讓她幾個月來到現在都還得依靠別人過日子,這個懲罰——真的是太重、太重,已經重到她無法負荷的地步!
餅去她以為自己樂天知命,處變不驚,卻沒想到一場車禍,她就垮了!她以為她很堅強,事實上原來沒有……她脆弱得連她自己都不齒!
……也許真正沖擊她的,就是她一點都不堅強,甚至脆弱得輕易被一場車禍給擊垮,這個事實吧。
失去廚師的位置,她竟就看不到未來了——
未來……她的手會好嗎?能好到什麼程度?像這樣每天打針、吃藥,每天得依賴人過活的日子,她還要過多久?
躺在病床上失去尊嚴的生活,把她搞到連心都丑陋的地步……她厭惡這樣的自己,她好氣、好氣……
萬薄荷始終用最寬廣的心和手臂擁抱她,讓她在懷里悶聲哭泣。
直到視線模糊了她的眼,直到她听見自己的嗚咽聲,她才發現自己竟不知覺中依偎在萬薄荷胸膛里哭了。
她低頭靠在他懷里啜泣,顫抖的身子感覺被他擁緊,一股暖意更加速冰凍淚水的融化……決堤的淚水再也止不住。
他不曾開口安慰她,就只是靜靜地當她的依靠……
時間,在她的淚水中流逝……她哭了好久,哭得好累、好累……
心好空,像什麼都清空了。
整個人,都放松了……
放松了,卻漸漸感到酸疼……
听到,心跳聲、海浪聲,還有他平穩的呼吸聲……她緩緩轉頭,一抹光亮投入眼簾——
當她猛然張開眼楮,才發現她竟在他懷里哭到睡著,一覺睡到天都亮了!
黑夜轉天明,她望見他拿下了眼鏡,閉著眼楮……
一整夜,他就這樣抱著她……睡著?
林綠墨望著他柔和的輪廓線條勾勒出的俊逸臉龐,心莫名地一跳,一股滾燙抹上臉……
他緩緩張開眼楮,視線一下子和她踫撞。她莫名地一陣羞窘,垂下目光。
他微微笑,「糟糕……手腳麻痹。」
她一怔,「對不起——」
「不要緊,你別動!」
他才警告,但已經來不及了。急著從他身上爬下來,但她的身體還不允許她如此莽撞,一下子胸口傳來狠狠扯疼的痛楚……她的臉一下子變白!
「綠墨,還好吧?很疼嗎?看你臉都白了……」他一陣緊張,滿滿的心疼和憐惜都寫在臉上。
她望著他,久久說不出話來……
為什麼?
第八章
在她面前的,是一把菜刀。
她有一年……不,一年三個多月不曾踫過菜刀了。
長時間的復健,她忍受了數不清的疼痛和折磨,中西醫並進,針灸、吃藥,各種方式她都承受。
她的手終于能動了。她握起菜刀……
「師傅!你想干什麼?」小辣椒站在廚房門口指住林綠墨,急急忙忙沖進來,奪下她手上的菜刀!「師傅,有什麼事情你說出來,天大事有我小辣椒為你頂著,你可別想不開啊!」
林綠墨淡淡賞她一個白眼,「拿來。」
「不要!不行!除非二少說可以,不然不給!」一把菜刀往上扔,在半空轉了好幾圈,落下時她穩穩接住。小辣椒臉上揚著得意,她一身「絕學」都傳承自她最仰慕崇拜的師傅。
「你什麼時候變成他的信徒了?」她扯起眉頭,眼看著菜刀被徒弟耍得俐落,她臉上沒什麼情緒。
「才不,我永遠是師傅的人。」小辣椒急于澄清,說得連自己也感動萬分,想必師傅也是萬分感動,只是沒表現出來。
「那你這麼听他的話?」
「好話當然要听。他是為師傅好,我也是為師傅好啊。」話講白了就是她把責任都推給萬薄荷去擔啦!小辣椒瞥睇林綠墨不悅的臉色,趕緊嘆了口氣,開始抱怨起來,「師傅剛出事那段時間,把小花痴她們那群人拒于門外不見就算了,連我這個徒弟你也不理,都不知道多傷我的心。要不是有二少,我現在哪能站在師傅身邊啊。」做人要飲水思源啊,好歹是有他的雇用,這一年來她才能順理成章照顧師傅的三餐還有薪水可領,同時她的廚藝也在師傅的「指導」之下更加精進,一舉三得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