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已穿妥衣袍手里拿著束發帶,水明月听見她的話,喉頭發出不明的低沉笑聲,「幫我。」他回到床邊坐下,同時將束發帶遞給她。余美人依言坐起身,擁著綾錦被包妥好自己,才替他綰起一頭長發。
「夫君記得先前曾見過我嗎?」由於有了夫妻之實,再者水明月對她說話時也不再使用那些感覺疏遠的稱呼。自覺的放松,以「我」代換「妾身」二字。
「在艷城。」是的,他記得。
以她的絕色容貌,要令人忘記也困難。
那時在艷城他便已知曉她的身份,因為那不是他們頭一次踫面,早在更久之前他們便見過。他之所以會問惠舜禾知不知道她的身份,只是想測試惠舜禾的處事能力。
余美人沒想到自己只是隨口問問,他居然記得,當下心頭一暖,這比任何話還要讓她來得高興。
「為何這麼問?」
手下的動作緩了緩,她在他身後露出了絕艷的笑靨,搖首道︰「沒事,只是問問。」
水明月轉頭想窺探她的表情,未了,又轉回直視前方。
沒多久工夫,丫鬟們送進一桶桶的熱水,裝滿整個檜木桶,偌大的房里彌漫著氤氳水氣。
丫鬟朝水明月和余美人福了福身,在旁候著服侍她淨身。窩在芙蓉帳里的嬌俏人兒還是難為情,在里頭磨蹭許久。
水明月見了揚掌一揮,遣退了丫鬟們。
苞著他拉開芙蓉帳,身著一身湛青色長袍的水明月露出淺淺笑意,「不好意思?」
「唔……嗯。」她頷首。
這畢竟是她頭一次經歷這種事,一時間還無法習慣。
他招手,要她靠近一點。不疑有他,余美人徐徐朝他靠過去。
等她一接近,水明月立刻將她連人帶被抱了起來,長腿一跨,幾個大步便來到檜木桶旁,才把她輕輕放下,站在一旁等著接過她防止春光外泄的綾錦被。
「嗯……謝謝夫君,但……」她用眼神暗示他先轉身。
不多說,他很乾脆的轉過去,一陣憲牽聲和輕輕的水聲傳來,余美人忍著腿間的酸麻,緩緩浸入水里。
水明月這才轉回身,撿起落在地上的綾錦被,「好了再喚我。」
余美人舒舒服服的泡著熱水,約莫一盞茶後才換妥衣裳坐在玉面圓桌前,而他就坐在她身旁,跟昨天相比似乎不急著離開。
擔心昨夜的輕狂會傷了她,水明月連早膳都讓人送進房里。
水明月舉起象牙箸,慢條斯理的吃起早膳,舉止一如昨天進食那般優雅貴氣,丹鳳眸里透著溫和的光彩,此刻的他像只溫馴高貴的貓兒,不帶半點殺傷力,但她就是覺得奇怪。
「夫君今兒不上艷城?」這似乎成了她最常問他的問題。
咽下口中的食物,他佣懶地回答︰「不急。」
不急?那前兩天盡往艷城跑的又是誰?
余美人舉起象牙箸,紅潤的唇辦輕啟,一小口一小口的吃著早膳。對於他留下來用早膳還是很好奇,澄澈的眼眸不住地往他身上瞟,象牙箸掃過每一樣看來精致卻食之清淡的菜色,並不忘替他布菜。
「我的臉上有東西?」放下象牙箸,水明月只手撐著下頷瞅著她。
「夫君的臉還是跟往常一樣。」連顆麻子也找不著。
「少爺,少夫人,日安。」葛京在門口行了個禮才踏進房內打擾他們。他恭敬的用雙手奉上一封信,余美人不經意的一瞥,上頭的封蠟正是水家的家徽。只見水明月拆開封合處,很快讀過信里的內容,眼神也從溫和瞬間轉變為嚴肅。
他把信兜進懷中,吩咐她道︰「慢慢吃,有什麼需要就跟葛京說。」話落,水明月邁著泰然自若卻速度極快的步伐離去。
余美人默默地夾了幾口菜,但進口中的味道是越來越淡,直到再也嘗不出口中嚼著的食物是甘是咸,她才放下象牙箸,讓人撤下一桌沒吃完的早膳。
唉,他果然很忙,忙得連吃東西都嫌浪費時間。每當他們用膳的時候,要不了多久時間,葛京便會進來帶口信,或是傳書信的,直催他回去工作。
看來她嫁了個非常了不起的男人呀!
藏青色篷頂馬車一路由中央大道駛來,車輪輾過石板道路,馬蹄亦嚏嚏地響著,但最引入注目的是幾匹年輕力壯的馬兒身上全有著艷府水家的標志,明眼人一看便能知曉馬車里頭坐的人肯定是水明月。
南大街上的人群有的扶老攜幼,有的三兩成群,可不論是趕集的,或是出來逛市集的,全都將視線投向那輛馬車上。
艷府水家在長安京人人愛說嘴,久而久之,長安京百姓也養成了只要踫上艷府人便多瞧上幾眼的習慣。畢竟只要是和艷府水家沾得上關系的人,十個有八個長相稱得上是好看,在艷府和艷城里工作的奴僕丫鬟更是個個氣質月兌俗呢!
是謂不看白不看,索性,就看了哏!
這會兒車夫讓馬兒停在一間茶莊前,然後拿出踏腳凳,所有的人也都伸長了脖子,張大眼楮等著水大當家現身。車門被推開,先下車的是一名長相端麗的小丫鬟,接著是一名身著素白色綢緞,肩披粉女敕紅色的披巾,生得靈秀嬌俏的女人。
謎底揭曉,馬車上坐著的並不是水明月,而是他剛新婚沒多久的美嬌娘。
「少夫人,好多人正瞧著咱們呢。」杏梅跟在余美人身側低語。
「由他們去看,咱們只管做好分內的事。」余美人泰然處之,絲毫沒有被影響。這下有更多人停下手邊的工作,並爭相告知其他人這個消息,引起一陣竊竊私語的討論聲。
沒有多做停留,余美人很快進了茶莊。南大街有許多客棧和飯館,當然茶莊也不少,余家在這兒便有三處分號,今兒她就是來拜訪這兒的掌櫃,了解目前的買賣情況。
老早接到余美人會來的消息,掌櫃已經沏上茶,備了上座迎接新上任的當家。
「大當家,日安。」
「掌櫃的,別多禮。」寒喧過後,余美人專注在掌櫃送來的帳冊上。倒是邊泡著茶,邊小心翼翼瞧著她的掌櫃,幾次欲言又止的行徑,影響了她的注意力。
「掌櫃的有話便直說吧。」掌櫃仍是猶豫,躊躇了半天,才按捺不住地開口︰「大當家,小的听說余家所有茶莊很快就要納進水家的產業下,當真有此事?」
聞言,彎彎的秀眉微擰,余美人放下帳冊,捧起添人新茶的陶杯,輕啜了一口,才問︰「是听誰說來著?」
余家茶莊全要納人水家的產業下?怎麼她這個當家的一點消息和頭緒也沒有?
「南大街上其他兩家分號的掌櫃都知道啦!想必長安京里其他分號的掌櫃也都有所聞。」掌櫃連忙告知實情。
縴細白皙的手指在桌上點了點,她看著他問︰「依掌櫃的認為呢?」
「若這只是個傳聞,大當家千萬得澄清。在這長安京傳得最快的就是這些要不得的小道消息,若讓其他那些有生意上往來的飯館客棧起了警戒心,那可不好了。」這些天來早有合作的東家來探問情況,那可不好受。
余家以誠信做生意,態度好些的說來瞧瞧有無新進的茶,當然也有些上門的東家開門見山的質疑余家現下的情況,這教他們這些忠心耿耿的掌櫃顏面往哪擱?
垂下眼睫,她反問︰「如果納入水家旗下不好嗎?否則怎會讓往來的其他鋪子起戒心?」
據她所知,艷府水家可是長安京最富甲一方的大商人,商譽亦是有一定程度的影響。
掌櫃頷首,「納入水家旗不是無不妥,但如此一來,會讓余家的商譽蒙上一層陰影,來往的飯館客棧的東家們會以為是我余家茶莊已經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