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凱茵不解地看著丈夫走出陽台,她看不見他的神情,但隱約感受得到他不悅的心情。
她也下床,在夜色中迷惘的看著丈夫陰暗的臉孔。她記起剛結婚和婚前的問嗥,印象中,年輕的他有一張爽朗明亮的臉龐,有閃耀得令人欣悅的笑容,什麼時候不見了?
楊凱茵這才想到,她愈來愈少看到丈夫的笑容,她疑惑他是為了什麼?
「嗥……」
視線突然轉向她,淡漠的丟下一句,「是不是誰當你的丈夫都可以?」
在他深邃沉冷的視線注視下,楊凱茵莫名的覺得背脊冰涼,心髒莫名的刺痛起來。
問嗥陰郁的眼神一下子充滿痛楚,他緊緊的抱住妻子。
「凱茵,我愛你,我愛你!你懂嗎?」即使她不懂,他還是愛她,他還是要擁有她。
他是這麼深切的付出他的感情,為什麼她不能有一點點的回報.為什麼她自始至終都一樣「冰冷」?
楊凱茵的確是不知道如何回應,她曾經說過她會愛他,但這樣的回答似乎不能令她的丈夫滿意。現在,她不知道該如何回答他,她感受動輒得咎,只好沉默的任丈夫抱她。
許是忙碌,但商繼羽和沈東白都知道這只是借口,是問嗥變了,所以他們往他家走動的時間愈來愈少。
兩個人都疑惑問嗥轉變的原因,但似乎不是智商高就能猜得出來。他們想不透,從當初只有幾個人的小鮑司到如今擁有上千人的中型企業,事業上算是相當順利,何況又娶了楊凱茵那樣一位完美的嬌妻,他現在一臉的冷漠是為什麼?
商繼羽從來不太有耐性,要不是沈東白一再勸阻,他早和問嗥打起來,他看不慣人家擺臉色給他看。
現在羽程準備在大陸計設第二廠房。在會議室開了半天會,廠地已經決定要哪一塊,前往大陸領導的人選也沒問題了,一些細節也在成案當中。
但隨著會議加長,商繼羽的臉色卻愈繃愈緊,他終于再也忍不住地拍案站起來。
「他媽的!你再給我擺一副死人臉,我揍扁你。」商繼羽氣憤的指著問嗥大吼。
意外的,沈東白這一次不再阻止他發火了,大概連他也看不下去了。
「小問,當我們是朋友的話就說出來。」沈東白的語氣不慍不火,但瞅住問嗥的眼神中卻帶著罕有的嚴肅。
問嗥狐疑地來回看著兩人,「你們在說什麼?」
「他媽的你別再給我裝蒜!」商繼羽怒不可遏的抓起他的衣襟。
「老羽,別沖動。」沈東白按下他,不想讓外頭的員工看笑話。
問嗥蹙起眉頭打掉商繼羽的手,他把衣服拉好,「你們把話說明白,沒頭沒腦的在搞什麼?」
商繼羽一雙怒目在瞪視他良久以後轉為狐疑,他轉頭看向沈東白。沈東白則瞅著問嗥一臉深思.最後他直接把話點破。「應該把話說明白的是你,我們沒有人有義務看你的臉色,你對誰不滿?」
沈東白的話直截了當,卻教問嗥陷入五里霧中,模不著頭緒。
他的表情不僅狐疑,同時伸手模自己的臉,「我對你們擺臉色?」
商繼羽和沈東白兩人對看一眼,怎麼問嗥自己不知道?
商繼羽皺起眉頭,「你真的假的?多久沒照鏡子了,看看你一臉陰沉,你自己會不知道?」
有這回事?問嗥眼底浮著疑問。
「也許你應該想想,你上一次露出笑容是什麼時候。」沈東白同情地看他一眼。
問嗥還真的認真想了,只是愈想眉頭鑽得愈緊,他居然會想不起來。
看他這副樣子,商繼羽不屑的眼底多了抹同情,「真他媽的不知道你怎麼回事?」
問嗥看他一眼,其實,他一直都知道自已是怎麼回事,只是經由他們的提醒,他才知道自己成了什麼樣的人。
「小問、有事情困擾你?」沈東白審視他,一向認為沒有什麼事情能夠瞞過他的眼楮,而且他們還是一起共事的伙伴.但他居然看不透問嗥的心事,這一點頗令他受挫。
問嗥沉默下來,商繼羽馬上推他一把,「喂!你少給我裝啞巴,有事就給我說。」
「……沒事。」問嗥干澀的音調仿佛有說不出的苦衷,他大概不知道自己的臉色看起來多淒涼,起碼沈東白和商繼羽兩人都不忍心再追問下去。
日子照樣過,而問嗥也發覺到自己變得愈來愈冷僻了。再這樣下去,好嗎?對嗎?
他知道因為他對凱茵還有著深厚的期待,他還等著凱茵回報他的愛,所以他的失落感、他的空虛才會這麼大,這麼深,這才導致自己變得冷漠。他也知道這樣不好、不對,但他也無法可想,無法改變現況,除非……他能夠對凱茵死心。可能嗎?他能夠對凱茵死心?不,他不可能做得到。
也許他能夠試著調整自己的心態,忽略凱茵對他的「毫無感情」,那麼他們可以生活得很愉快,凱茵不是也對他和顏悅色嗎?凱菌不是事事都順從他嗎?只要他把這些都當成是凱茵對他的愛,只要他欺騙自已凱茵只會對「問嗥」這樣做,不是對「丈夫」,不是每個成為她丈夫的人都有的待遇,只要他騙得了自己,他這一輩子照樣可以過得很美滿。問嗥嘴角勾起一抹苦澀和諷刺的笑。
可惜他做不到!他永遠也做不到自欺欺人。
到底他還得等多久,才能等到凱茵來愛他?
這個問題,直到一年後,直到他變得更加冷酷,他才終于有了答案。
答案是,他可能永遠也改變不了凱菌,他必須死心。
幾番掙扎下來,他終究還是得作一個決定,即使他很可能依然做不到死心。
第五章
夕陽西斜,窗外的樹影投映在豪華的室內,他剛好站在那參差交錯的陰暗里,背著手,臉上顯得深沉而陰郁。他給予人的感受,就仿佛隱在重疊的樹影下,陰暗而看不清楚的表情讓人猜不透他的心思。
問嗥緩緩的皺眉,五年夠長、夠久了。他也等得夠長、夠久了。
說他不夠耐心也好,說他在道義上違背了終生對她不離、不棄、永遠廝守的誓言也好,總之,他必須在眾人給他冠上更多的冷酷、冷漠甚至無情等字眼之前,在他的心也變得沒有熱度之前,和她分開。
他無法再等待下去,在他毀了自己以前,他必須下定決心和她分手。
即使他依然那麼狂熱的愛她,迷戀她。
二十九歲的問嗥,頭發剪短了,曾經澄澈炯亮的眼神如今深了、黯了、沉了,開朗閃耀的笑容早已不在,替換的是一臉的深沉、陰郁。成功的事業襯托他更有自信、更具魄力,同時更成熟、更冷峻.散發著-股不同于過去的獨特吸引力。
他從窗前轉身,深郁的目光落在妻子身上。
五年的時間,不曾在年已二十五的楊凱茵身上留下絲毫痕跡;即使她垂腰的長發按時修剪,維持不變的長度,她吹彈可破的肌膚依然白皙澄透,她櫻紅的唇瓣依然鮮女敕誘人,她剪水秋波依然流轉著不食人間煙火的靈氣,她完美縴柔的身材毫無增減一分,她甜美的聲音也依然如春風輕柔。
只是問嗥已經知道,在這副傾城的美貌下,是一顆訓練有素的空洞之心,他無法豐富它,他差點也使自己的心變得空洞,而他已經使自己變得冷漠了。
他凝望他美麗如昔的賢妻,嗓音低沉略帶冰冷的說︰「我想暫時分居,我會搬出去。」
楊凱茵原本不知道丈夫提早下班是為了什麼事,她坐在客廳里,翻著食譜,想著給丈夫做點什麼晚餐時,他突如其來的話教她怔楞了好久。她不太了解丈夫說「分居」的意思,他說會搬出去……搬出多去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