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威的心跳漏了一拍,雙頰燥熱。她沒有想到能夠看到他的笑容,但是……
「你笑什麼?」無緣無故的笑,一定有問題,她得小心提防。
他沒有回答,繞過她在單人沙發里坐下,才邀請她,「請坐。」
念威猶豫了一下,選擇一個離他最遠的位子。
陸遠軒看著她避他如毒蛇猛獸的動作,不禁調侃她道︰「我沒有狂犬病,也不會突然跳起來咬你一口,沈小姐大可安心地坐穩。」
念威羞紅了臉,「我不懂陸先生的意思,請不要以小人之心揣測別人的心思。」
「沈小姐,小人應該是女人的代名詞吧?孔子不是把女人和小人並排在一起說了一句話︰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陸遠軒不疾不徐地咧嘴道。
念威瞪直了眼楮。這是有史以來她所听過最荒誕不經的謬論。
幸好孔子早已入土為安,否則听到他這番將引來女人公憤的話,不「嚇死」才怪。
「舅,你在哪里?」夏宇揉著惺忪的眼楮,一副飽睡未醒的模樣,由樓梯轉角處走下來。
「夏宇,舅在這里,快下來。」陸遠軒听到他的聲音,站在樓梯口等他。
夏宇在階梯上伸出手要他抱,陸遠軒輕松地抱起他。
「小懶蟲,快中午了,你知道嗎?」陸遠軒的溫柔也只有在這時候才看得見。
夏宇兩只白胖的小手圈上他的頭頸,在他臉頰親了一個嘖嘖有聲的吻,然後以他認為十分嚴肅的口吻說︰「舅,我作了一個夢,你知道我夢見什麼嗎?」
「你夢見什麼?」陸遠軒拿出好奇的表情問。
「嗯……我啊,夢見我當了舅舅的花童,舅舅要結婚了。」夏宇得意地說。他看過父母的結婚錄像帶,里頭有幾位好可愛的花童,他告訴媽媽,他也要當他們的花童,可是媽媽說,她和爸爸不考慮再結一次婚,所以他便沒有機會了,不過媽媽還說,他可以當舅舅和叔叔的花童,只要他們快點結婚。可是每次他同舅舅和叔叔說,他們都叫他「慢慢等」,究竟要等到什麼時候,他也不曉得。
陸遠軒蹙起眉頭,顯然對這個話題一點也不感興趣。
夏宇也跟著皺眉,然後又說︰「可是舅舅,我一直看不清楚新娘子的臉,雖然我很努力地想看清楚。對了,舅,你很不高興哦。」夏宇最後用指控的語氣說道。
「我不高興?」
「嗯,你繃著臉,很生氣的樣子,而且都沒有開口說話。媽媽說結婚是喜事,大家都會很快樂、開心地笑,為什麼舅你就不一樣?」夏宇顯然把夢與現實混淆在一塊了,用著指責的語氣小大人似地朝陸遠軒問道。
念威在一旁听得笑出聲來。看見陸遠軒一臉快拿夏宇沒轍的神情,實在很難將現在的他和平常她「觀看」到的他聯想在一塊。
「你是誰?」夏宇聞聲轉過頭來看她。
念威起身走到陸遠軒身側,「嗨,夏宇,我是你的威阿姨,你忘了嗎?」她親切地和夏宇打招呼。
「威阿姨?」夏宇的神情看似困惑。聲音的確是威阿姨的,但長相……好象有一點點像,但又完全不一樣,他的威阿姨漂亮多了。
念威這時候才想起來,夏宇沒有看過她的偽裝。幸好,她知道怎麼讓他認出她。
「嗯……上一次威阿姨的‘鐘樓怪人’講到哪里了,夏宇還記得嗎?」
「嗯,我記得。」夏宇馬上點頭。
「那麼,晚上威阿姨把它說完好嗎?」念威微笑地問。
「好啊,阿姨不能騙我哦。」夏宇猛點頭,神情很是興奮。
「咦?你們怎麼都站著。」林嬤端出水果來。「快過來吃些水果。沈小姐,這些水果都是我家自己種的,很甜,你吃吃看就知道了。」
「林女乃女乃,我也要吃,舅,快放我下來。」夏宇看到他最喜歡的梨子,馬上嚷嚷道。
陸遠軒放下他,他立刻就跑過去了。
陸遠軒轉頭對念威說︰「附近一帶的果園都是他們林家的,所以我可以吃到最好的水果,又不用付帳。你既然來到這里,就別客氣,盡量多吃些,反正不用錢。」
念威愣住,不知道是因為他的話、還是他親切的語氣,教她一時忘了反應。
「沈小姐,你別听少爺胡說,快過來吃。」林嬤招手道。「夏宇,知道現在幾點了嗎?羞羞臉哦,竟然賴床。」
夏宇不服氣地嘟著嘴,「我本來不會賴床的,都是因為我作了一個夢,才會起不來。」
「哦……你作了什麼夢?」林嬤笑著問。
陸遠軒在心里暗叫一聲,慘!
「我夢見——」在他來得及說出口之前,陸遠軒已經捂住他的嘴。
若是讓夏宇提到結婚兩字,少不了又得听上半天的叨念。林嬤那千篇一律的催婚詞,如今他都可以倒背如流了。林嬤狐疑地看著陸遠軒,干脆從他手中抱過夏宇,問道︰「夏宇,告訴林女乃女乃,你作了什麼夢?」
夏宇才張口,正要坐到沙發的念威突然往前倒下。陸遠軒及時伸手接住了她。
「沈念威?」
「哎呀,怎麼了?沈小姐怎麼了?」林嬤緊張地問。
「威阿姨,你怎麼了?」夏宇也跑過來圍在她身邊。
「突然感到暈眩,可能是天氣熱的關系,休息一下就沒事了。」念威不好意思地推開陸遠軒的手。
「你確定?」陸遠軒瞇起眼楮,懷疑地問。
念威點點頭,避開他的視線。事實上她很明白是因為這幾天一直忙著工作,少睡少吃,再加上精神緊張的關系才會如此。
林嬤看著他們倆,眸底亮起光芒,突然說道︰「少爺,你抱沈小姐到房里休息,一會兒我再拿些冷飲上去。」
「不,不用了。我自己走就行了。」念威羞赧極了,連忙推辭。
陸遠軒深深地看著她,嘴角泛起一絲無形的笑意,然後在念威措手不及之下,一把將她抱起。
念威嚇了一跳,差一點驚叫出聲,本想請他放她下來,但礙于林嬤和夏宇在一旁看著,她又不好開口。
陸遠軒抱著她往樓上走。
林嬤這才露出一個滿意的笑容。
念威覺得自己雙頰熱得發燙。她相信自己的臉此刻一定紅得像熟透的西紅柿,這時候她不禁要感謝佳嵐為她撲了將近十層厚的深色粉底,否則讓他看見她臉紅的模樣,她可就無地自容了。
陸遠軒剛抱起她時,眼底掠過一絲驚詫,她的身材比他想象的要好上很多,體重也輕得出乎他預料。如此近距離的接觸,他很快就識破了她的刻意偽裝。
為什麼一個美麗的女人——他相信她應該是美麗的,起碼在卸下妝後,會比現在好看——要做這樣的偽裝?陸遠軒微微皺眉。難不成她也跟她母親一樣,喜歡以玩弄人為樂?
「你可以放我下來了。」察覺他的神情愈來愈陰霾,念威在樓梯轉角處不安地說。
陸遠軒俯首看著她,「你在托兒所待多久了?」
「三年,家母開業的第一天我就開始幫忙了。請你放我下來。」念威微推著他的胸膛。
「原來你是老板娘的女兒,失敬。」他調侃道,抱著她轉向左邊的走道。
他明知道她是誰,卻故意跟她演戲,不知道他心裹在想什麼?念威好生納悶。
「家母未結婚前是位紅模特兒。」念威決定順著他,陪他演戲。
「听你的口氣似乎很崇拜你母親?」
「沒有錯,我崇拜她。」念威直視著他道。
陸遠軒的神情頓時轉為嚴肅。他沒有再開口。
念威明白,此刻他心中一定非常不悅。他視為敵人的人,她卻當成崇拜的對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