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讓你休息的嗎?再度扭傷怎麼辦?」泰陽雖然面露不悅之色,倒不是真的指責他。
「不礙事,不礙事。我答應岳兒小姐要親自接機的,可是卻食言,現在在門口迎接她,也算是小小的補償。」泰巴勒仍然頂著笑容。
「泰巴勒,你快休息吧,別管我了,岳兒只不過是個小人物,不值得您拿健康來換。」葛月兒連忙上前扶住他。
突然,泰巴勒以一種奇異的眼光瞥向她,十分正經的問︰「你相信巫術嗎?」
耳尖的泰陽已听見泰巴勒的話,連忙打岔,「她只是來工作的,別嚇著人家。」
「不會嚇到我。」葛月兒立刻迎向他們的目光,毫無懼色,「我信。」她正是巫師葛兒西亞的後代,沒理由會被嚇倒。
「好,好!敬畏先輩是對的。」泰巴勃點了點頭。
「我們可以結束這個話題進屋嗎?」泰陽不懂這個對人一向多所設防的泰巴勒,為何獨對這個故作神秘的岳兒,有如此熱情的態度。
「恕我失禮。主人,岳兒小姐,請進。我已備妥最拿手的中國點心。」
「中國點心?」葛月兒十分驚訝。他應是個泰國佬,怎麼會學習中國點心?再怎麼說,也該是準備泰式或歐式點心才對呀!
「對,我的祖先有部分中國人的血統,也就學了些手藝。」泰巴勒解釋道。
「那可以吃了吧?」泰陽吃味的打岔。
泰巴勒意味深長的笑了,「可以,當然可以。主人。」
「稱我的名字就好。」他賭氣地糾正泰巴勒。
「不行,不行,這有違禮制。這麼辦吧,我改口稱您少爺。」
「隨你。」他率先跨人屋內。
「他的脾氣一向都這麼陰陽怪氣的嗎?」跟在後頭走進去,她好奇地睇著泰陽的背影,小聲地詢問泰巴勒。
「我不能批評主人。但是——你的話有部分是事實,然而大部分的時候,他是個對下屬十分大方體貼的主人。」他說。
她笑了。這還不等于是道出泰陽有部分像「怪胎」的事實。
泰巴勒則朝她擠了下眉,示意一切盡在不言中。
「不知你家主人如何稱呼?」她這才想到還沒正式請教這事呢。
「主人的名諱——」他還未道出,就被泰陽的聲音打斷。
「我叫連泰。」連爸收養他為義子後,為了感恩,他到了美國就學後就改名為「連泰」。再說,沒弄清這女人的本事及來歷之前,他不想以「泰陽」的身分出現。
「連泰?」好巧,竟然和她三姊夫的姓氏一樣。
「對。這名字也許你叫不久,因為吃完點心後,我就要看看你修古畫的本事。行與不行,只有兩班班機間隔的時間。」泰陽不講情面地說。
「我不餓,我們可以先看畫。」她才不讓他如此羞辱自己。
好個自負的臭男人!長得美就了不起,住得起日內瓦世外桃源的房子,對人就可以頤指氣使?
「泰巴勒,帶她到畫室。」他也不客氣的命令道。
「是的,少爺。」回應的同時,他不忘對葛月兒壓低聲音解釋,「他平常不是這麼霸氣的。」
她直搖頭,然後回了句中文,「那我平常也不是這麼‘見不得人’的。」心想泰陽八成听不懂,她也就肆無忌憚地說,並露出促狹的笑容。
泰巴勒還來不及回應,泰陽就先開口。
「原來這是你戴面紗的原因。」他也回敬她一句中文。
她登時止住腳步,不可思議地望著泰陽,「你會中文?」
「這有什麼難?」他好整以暇地瞅著她瞧,那雙銳利的瞳眸,仿佛是想將她的面巾給勾下來。
「原來我踫上了一個語言‘天才’,以後我會小心點。」她反譏道。
「有沒有以後,還不知道呢。」他不給她喘氣的機會。
「你——」她感到頭頂正冒著煙,很想扯下假發及面罩,然後取出機車的大鎖用力敲他的腦袋,看看這臭男人還敢不敢這麼冷言冷語。
「我想,我賺不起連大人這筆錢。泰巴勒,可否麻煩您令人送我去機場,這案子我不接了。當初我在E-mnil中已先申明,我很挑剔、難搞。換言之,雇主對我的態度及尊重與否,都是我考量是否承接該案的重點。」她听見自己氣嘟嘟的呼吸聲。
「少爺,我相信岳小姐是目前修復佔畫最好的人才,您可不可以先斂下您的火氣?」泰巴勒以泰語勸說,那語氣有如輕輕滑過鍵盤的音符,讓人完全沒有壓力。
泰陽原本莫名的浮躁頓時冷卻,「謝謝你的提醒。」他也回以泰語。
泰巴勒在某個層面,算是他的「親人」與「長輩」,于是他選擇听他的勸。
他決定不再激怒對方,只以英文說道︰「就先看畫吧。」
梆月兒也察覺到這對主僕的特殊關系,旋即將犀利的態度收起,「請帶路。」
兩分鐘後,他們三人走進一間約有一百坪大的畫室,這是間現代化的畫室,除了電腦之外,在牆的四周,整齊地擺滿了各種修補古畫的用紙、顏料、絹紙及特殊攝影器材,真令她嘆為觀止。
連泰與泰巴勒在修復祖先的畫作上,真的下了一番工夫!
匆然,一聲機械啟動的聲音從前方傳來……
不一會兒,她便瞧見一幅畫作,被慢慢地自地底運送上來。
泰巴勒慎重地說︰「岳兒小姐,這就是你要修復的畫作。」
那幅被稱為「太陽之子」的肖像古畫,就這麼展現在她的面前。她的心再一次受到強烈的沖擊,那是一種被火焚身的躁熱與撼動感。一個強而有力的念頭,有如閃電般地劈進她的心田——
她和這畫中人,甚至是這屋子的人會因此結緣,而且是很深的緣。
倏地,她轉過身子看著立于一旁、雙臂環胸的泰陽——
他會是那個影響她命運的人嗎?
她不曾忘記過,那日在紐約老宅,她們姊妹共聚一堂的夜晚,大姊曾說的話。她們將陸續遇到自己的白馬王子……但必須付出代價。
回頭再度看著畫,她總算深刻的體會到何謂「栩栩如生」,畫中人仿佛活生生地站在面前,她奸像定人時光隧道,定進遠古的世代,連泰就是畫中人,而畫中人就是連泰。
這個沖擊實在太大,大到她幾乎站不穩腳步,暈眩感瞬間襲來,她人便往前傾,一雙有力的手臂即時護住她,厚實的胸膛成了她的靠墊。她聞到一股男性的體味,還可以感受到對方結實的胸肌,及自己不規則的心跳……
「累的話,待會兒再談。」泰陽的聲音出奇地溫柔。
他似乎也感應到了些什麼,卻厘不清是什麼。
梆月兒立刻與他劃開距離,「謝謝,還是現在就討論。」她有點怕那種莫名而來的沖擊。
「好,隨你便。」他又恢復先前的冷淡,「你可以說說看,打算如何修復它?」
他在測試她的功力,葛月兒也拿出專業的態度,仔細看著那畫作,十分認真地說︰「太陽之子是以古絹畫的,進行修補可能會比較困難。」
「你無法做到?」他又問。
「也不盡然。只是修補古絹畫的絹料,得先根據原古畫的絹織法織出新絹,再根據其畫作年代,利用丁射線照,使之老化後使用,盡可能不用化學物質及非天然的方式處理。修理畫作前要先拍照,作正面特寫及局部放大,以便顯現古畫破損的狀況。再來,用放大鏡仔細觀察絹畫的組織。然後,將畫心,也就是畫面上膠固色,避免處理過程掉色。接著——」
當她打算繼續說時,泰陽便打斷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