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點趕路!不然,待會兒可能還得解決山里的豺狼虎豹!老人家我需要休息,明兒個還得替你拿回絕世璧,另外,你的毒傷也得靠我呢。」語氣完全沒了先前的痛楚。
「你——你的手?」驚愕之中夾著連他也不明白的失落。
「誰教我是白發仙翁呢!」她刻意地吹捧自己的本事。
「是,是,你是!」譏諷聲掩住他曾有的憐愛。「駕!」他賭氣地扯動馬韁,馬車便飛快地奔向歸途。塵土飛揚中,一名持著雪扇的男子從樹叢中走了出來,身後還跟了四名蒙面人。
「去查查那老小子的底!能讓冷霄親自駕車的人,應該不是個簡單的人物。」他渾身冰冷的寒氣讓夜更加地冷涼。
「是!」黑衣人應聲而去。
第五章
梅絕色為了信守承諾,次日便快馬加鞭地去替冷霄取回絕世璧。此刻站在魔鬼谷的茅屋前,她發現自己只要風一吹便會散了。
撐住最後一口氣,朝著不遠的一棟茅屋大喊,「冷霄,你的傳家寶我為你取回來了!快出來拿,否則我就當你不要,送給小老兒!」
話一落,只見冷霄瀟灑自若地出現在她面前。「前輩,辛苦了!」那唇逸著詭魅的笑,似兩潭深不見底的湖水。
梅絕色總覺得他喊她「前輩」這兩個字,怎麼听就怎麼怪!
她連忙低頭看看自己的白發與胡須,都還在啊!不過……他的笑真的很詭異。
不管他了!
她順手就將絕世璧丟給冷霄,「接著!掉在地上碎了,小老兒可不負責。」
冷霄利落地接住東西,「我還在奇怪,這兩天怎麼沒見著前輩您呢,原來是去替冷霄取回傳家寶了。真是太感激了!否則我還真會傷心欲絕呢!」
她越听心頭越不是滋味!真嘔人!要不是她是個重信諾的人,才不管他什麼傳不傳家之寶呢!冷霄望著梅絕色那雙努力克制憤怒的手,心頭不禁泛起欣喜。
從這些蛛絲馬跡中,似乎更可以證實她是個女人!只是不知她是個花容月貌的姑娘家,還是個唇齒動搖的老太婆?!
他可不想惹上不該惹的女人。
就在這時,梅絕色又從前襟中取出四只瓷瓶,這回可是寶貝地將它們塞進冷霄的手中——「換你做點事回報我!」
「這又是什麼害人的東西?」他直覺這些瓷瓶裝的一定是毒藥。
「沒錯!就是你們所說的——毒藥。而且比給你及你的侍衛吃過的苦頭還要重得多。」她說得振振有辭。
「我不幫凶!」他斷然拒絕。
「你若不幫,我就先迷昏你,再威脅你那兩名又俊又美的侍衛去做。」她才不怕他不幫忙呢!
「你的心腸可真是歹毒。」其實他可以先點她的穴道,讓她做不得丁點兒壞事。但他卻什麼都沒做!至于為什麼……他一時也說不上來。
「別發呆了,我實在太累,走不動,無法將這些毒藥,撒在魔鬼谷的入口處,及我所居住的木屋四周。」她努力地推著他,那手勁兒根本就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流。
一股熱流倏地席卷冷害,他只能以深呼吸試著壓抑體內的燥熱。
梅絕色也發現了異樣,連忙關心地問道︰「你怎麼了?」接著又抓起他的手腕認真的把起脈,「脈象很亂,呼吸急促,五腑——」
他用力甩開她的手,「我沒有事,只要你別踫我就好了!」
「這是什麼怪病?難道你的毒性轉性了?沒有理由啊!」她畢竟不解男女之事,只能朝他原來的病況想去。
「你就別問了!」難道要他說,自己是因為她的觸踫而有了原始的生理反應?!
怎麼自從遇上她,就什麼事都變得不對勁了!
「吼什麼吼,你快去做吧!」她微怒。
「這麼容易動氣,小心怒急攻心,一命嗚呼。我只是好奇,你為何一定要這麼做?」他又恢復慣有的不羈。
「中秋之前會有很多蒼蠅、臭蟲來山谷,這麼做只是為了防止它們騷擾我。」她隨便游了個理由,其實是怕中秋夜她的痼疾復發,無力自保。
「蒼蠅、臭蟲需要用到這麼多瓶——毒藥?」他當然不信她的托辭。
「你就照著我的話去做。過了中秋,你的毒就好得差不多,可以下山回家抱媳婦了,算小老兒求你,把這些藥給仔細地撒上,否則,我怕你們主僕會遭到侵擾,到時下不了山,可別怪我沒事先警告你。」她說完便轉身往屋內走去。
「等等!」他不知為什麼喚住她,只是听見中秋之後就要離開她,竟突生不舍,似乎想抓住些什麼……
「冷大俠、冷莊主,你還有什麼疑問嗎?」她轉過身子。
「我——」他突然辭窮。
「拜托!為了你那塊什麼璧,我已經累得只想上床打呼個三天三夜,拜托你有話快講、有屁快……」呸!呸!怎麼講起粗話了。她連忙收口,索性往門檻一坐,「你快點講,我坐著听就是了,但別太長,免得我打瞌睡。」
冷霄只能搖頭輕嘆。
她還真是天底下第一怪胎!憑良心說,以她這種惡劣的態度,若是平日,他鐵定會讓對方吃頓排頭,但是……他卻縱容她對自己呼來喚去,這是為什麼?
「冷大俠——哦——」她毫不遮掩地打了個哈欠,反正戴著笠帽他也瞧不出來,「你到底說是不說!」
「說!」他也不知要說什麼,只是直覺地這麼應道。
「那就快說啊!不然天就要黑了,到時撒藥就麻煩了。」
「過兩天就是中秋,我想請冷卓與冷情弄些好吃的孝敬您。」冷霄隨便掰了個理由。
「孝敬?」梅絕色直覺他的眼神有鬼,再說過兩天……她想都不想便開口拒絕︰「孝敬就不必了,你們三個人自己吃吧!對了,後天一早,你就自行練功,按照我平日教你的方式吐納,過了中秋,你身上的毒應該可以除盡!次日,你就帶著你的侍衛下山吧!記住,千萬別一大早來敲我的門道謝,你只要別告訴別人我住在這里,就算是報答我的救命之恩了。」
「這怎麼成!我們冷家的人向來有恩必報——」
「我還有仇必報呢!對了,我順道警告你,中秋夜如果你听見任何聲音都不要出來,尤其不要接近我的木屋。」她不想讓他知道真相!真的不想!
為什麼?為……什麼?
也許……不想讓他這麼一個偉岸俊挺的男子,也該說是第一次讓她覺得有趣的男人,看見自己是個……是個不男不女的人吧!
她幾乎不曾為痼疾帶給自己性別錯亂而矛盾,甚至痛苦過。
每一次她都是以毅力度過每個月圓之夜,也不曾懷疑它可能為自己帶來除了身體上的不適外,還有其他的情緒!
如今……如今,她卻有些怨,怨自己為什麼不是一個十足的女子!
師父不是說能解她痼疾的「藥引」,就快自動送上門來了嗎?怎麼還未到呢?
唉,一個月的時間過得真快!他就將離開,這屋子、這山谷又將只剩下她一人!
突然間,她覺得有他作伴真是件不錯的事……
思及他被自己頤指氣使、威脅利誘、迷昏謾罵的種種景況,心頭霍然像酸李被熱糖裹了一身。
再想到他隨時會離開,那似糖葫蘆的糖串便應聲碎了一地……
李子又酸了!
就像……就像現在自己也弄不明白的心情。
「反正我就要走了,就听你這一次——去撒毒藥;至于半夜若听見聲音,我一定會出來的。」他決定賭上一賭!看她能拿他如何?
「你出來可以,但你若接近我的木屋,我絕不會像往常一樣只是迷昏你而已!」她撂下著重話,這是她最後的尊嚴,也是她最不願為他所知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