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電扇、觸電、大鳳、倪荊、將軍府、送子丫頭、龍半仙……」梅雪君一面喃喃自語一面在床單上劃著,現在看來有兩個關鍵,一個是觸電,一個是龍半仙。電是沒辦法了,龍半仙一時片刻又找不到,怎麼辦呢?還有其他方法可以回去嗎?
「唉!」她重重地嘆氣,仰臉躺著。她閉上眼,捏緊手上的紙張,眼淚源源不絕地涌出。誰能救救她?誰能來救她?
門響了,她听到腳步聲,是倪荊,她認得他的腳步聲,這麼晚了他來干什麼?啊,差點忘了,她現在的身份是他的妻子,他該不會是來跟她同床共枕的吧?他不會禽獸到要侵犯剛剛生產完的妻子吧?怎麼辦?怎麼辦?
倪荊站在床頭,看著床上閉著眼裝睡的女人,她大概沒有意識到自己全身都在抖,洞房那晚她就是這樣一直抖。她怕他,听人說她是個很膽小很老實的女人,是不是真的他不知道,畢竟他們只相處了一個晚上,但出征歸來他看到的卻是個神志不清的女人。不知為什麼,他一直忘不了那天兩人站在池塘里時她的眼神,恐懼、迷茫、無助、絕望,他從不曾在一個女人的眼楮里讀出那麼多東西。她趴在他肩上哭得天昏地暗,那一刻他有種很荒唐的感覺,好像從今以後他必須要擔負起這個小女人的喜怒哀樂。而現在,看著她顫抖的睫毛,他又有了這種感覺。
眼神一瞄,看到她手上捏著東西,他伸手去抽,梅雪君霍地張開眼,一下子坐起來,將紙護在懷里,厲聲喊︰「你干什麼?」
他收回手,聲音低緩︰「你手里拿的是什麼?」
她縮到床里側,將手背在身後,「沒,沒什麼,我私人的東西。」
他挑眉,「私人的東西?」
「就是我的東西,只屬于我的。」
他嘴唇抽動了下,「這府里有什麼東西是屬于你,而不屬于我的嗎?」
她張了張嘴又閉上,這時代哪有什麼隱私權啊?連活人都是他的,還有什麼東西不是他的?
「給我。」短短兩個字,十足的威嚴,一看就是發號施令慣了。
她想了想,選擇妥協,人家的地盤還是不要嘴太硬,這男人長得鐵塔似的,不高興一巴掌拍下來,她不死也得半殘,「先說好,給你看看可以,看完了要還我。」她遞出來,就不信他看得懂言情小說。
倪荊拎著幾頁紙看了好久,眉頭越鎖越緊,「這是什麼?」
「紙張啊。」
他目光一閃,犀利地看著她。他當然看得出是紙張,問題是紙張上面怎麼會有這些奇怪的印記?好像是字,但又沒見過這麼奇怪的字,更奇怪的是這些印記是怎麼弄上去的?不是墨跡,不是鉛印,整整齊齊四四方方,一個個那麼小卻筆畫清晰大小一致,他沒見過這麼細致的紙張,像絹帛一樣薄,卻又要堅韌得多。
「你從哪里弄來的?這上面是什麼字?」
「呃——」雪君眼楮眨呀眨,「這個——是朋友送的,上面是梵文。」印象中古代的外國文字就是梵文了,雖然她不知道梵文長什麼樣子,混一下總可以吧。
「你會梵文?」
「呵呵,開玩笑,我怎麼可能會梵文?」
「開玩笑?」
「啊,就是你別亂說。」
「哪個朋友送你的?他為什麼送你梵文的東西?你不認識怎麼知道上面寫什麼?」他問一句逼近一點,她被迫緊緊貼著牆。
「這個朋友你不認識的,上面只是些佛經,不然你以為是武功秘笈啊?」
「喏——」她伸手撐在他胸前,阻止他進一步逼近,「不要問我有什麼朋友是你不認識的,你連我都不認識了,更何況是我的朋友?」她右手食指抵住他的唇,阻止他開口,「喏——也不要問我為什麼會有懂梵文的朋友,難道掃地丫頭就不能有幾個有能耐的朋友嗎?」
他不問了,也沒有退後,只是若有所思地看著她,好久好久,看得她心里發毛,他不是想揍她吧?突然,他笑了,低低的笑聲沖出唇際,震得她手指酥麻,像觸電的感覺。她慌忙收回手,卻被他一把捉住。
她嚇得尖叫︰「啊——你要干嗎?」
他把紙張塞回她手里,撤回身子,嘴角還掛著微笑,「還給你。」
「呼——」她長呼出氣,拍拍胸口,低語,「嚇死我了。」
他突然又湊過來,「你怕我嗎?」
她嚇得一抖,直覺答︰「怕!」
他笑容隱去,「為什麼怕我?」
她心道︰廢話,這里的一切我都怕,因為我不屬于這里。
他再問︰「為什麼怕我?」
「你是男人我是女人,你是主人我是下人,你是天我是地,我當然要怕你。」好在平日里看的小說夠多,順嘴就可以胡掰。
他看著她半天不動,最後伸出手順了順她的頭發,沉聲道︰「你是我的妻子,可以不用怕我。夜深了,早點休息吧。」說罷轉身離開。
良久良久,雪君的眼楮才會轉動,怎麼回事?這男人腦子有毛病嗎?深更半夜莫名其妙地闖進來,又莫名其妙地離開,他該不會也是什麼其他世界的靈魂闖進來的吧?
第三章
「少夫人,吃飯了。哎呀,你又在翻什麼,這屋子你已經翻了好幾遍了。」小荷搖著頭放下托盤。
梅雪君從衣櫃里鑽出來,咬著手指冥想,「奇怪,偌大的屋子連張帶字的紙都找不到。小荷,我問你,在哪里可以找到史料書籍?」
小荷瞪大眼看著她,「你又哪里不對了?平白無故找書干什麼,你又不識字?」
「什麼?」原來這個大鳳不識字。
「什麼什麼?」
「沒什麼沒什麼,吃飯了。」她坐到桌前瞄一眼托盤,哀號,「不是吧?又是當歸雞湯?我已經吃掉三只雞了,再吃下去我就快變成母雞了。」
小荷吃吃笑,「那還不好?金蛋連連,為倪家開枝散葉。」
「呸,死小荷,想生蛋你去生,我才不給人當生孩子的工具呢!等我想到了辦法,馬上離開這里。」
「離開?大鳳,你干嗎老說要離開的話?當少夫人不好嗎?你想去哪里?」
「去……唉,你不明白,總之我是一定要走的。」
「我是不明白,我們十歲來到將軍府,八年來去過最遠的地方就是普濟寺,你現在已經貴為將軍夫人,要什麼有什麼,還想去哪里?」
「我……」她突然感覺空氣發生了變化,抬頭看到倪荊站在門口。他每天黃昏都來看她,隨意問一句她的身體狀況,或者什麼都不說,看一眼就走。小荷說,女人坐月子的時候是不跟男人同房的,那他干嗎每天都來?
「二少爺。」小荷喚了一聲,恭恭敬敬地退下了。
雪君有些不自在,只好拼命扒飯,希望他今天也是看了就走。可惜天不從人願,他走進來,還坐在她旁邊,目不轉楮地看著她。她把頭整個埋進碗里,逐客令表示得夠明顯了吧?
「菜不好吃嗎?怎麼只吃米飯?」
她從碗邊瞥他一眼,繼續埋頭吃。
「你吃得太少,娘說要多吃東西身體才恢復得好,這當歸雞湯大補,能幫你下女乃。」
「咳!咳咳!」雪君嗆到。下女乃?他說的是「下女乃」?古代男人不是很含蓄的嗎?怎麼這種字眼也能臉不紅氣不喘地說出口?
「吃慢一點,沒人跟你搶。」倪荊輕輕撫拍她的背,倒了杯茶,遞到她嘴邊,「喝口水。」
「咚!」雪君連人帶椅一起仰倒。不對,大大的不對,據她這幾天探听到的消息,倪荊應該是個很難親近的人,長年在外帶兵打仗,對下屬嚴厲,對下人不假辭色。他會溫言以對的人只有兩個︰一個是老夫人,一個是皇上。就連在前兩任妻子面前,他都沒有輕言細語過。當然,關上房門有沒有甜言蜜語就不得而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