廢話!我本來就是另外一個人啊。雪君勉強笑笑,卻笑得可憐兮兮的,「小荷,你別怕,我,我自己也不知道怎麼會這樣子,我整個人迷迷糊糊的,就像做了場噩夢,現在也迷糊著,不知道是醒了還是睡著的,也不知道這幾天所發生一切是不是真的。」說著說著,她眼圈紅了。
「少夫人。」小荷心軟了,上前抱住她,「你別怕,法師說你是妖魔上了身,現在妖魔趕走了,你慢慢會好的,小荷會陪著你的。」
雪君僵了僵,緩緩伸出雙臂回抱她,聲音哽咽︰「小荷,謝謝你。」小荷不會明白,一個擁抱,一句安慰對現在的她來說有多麼重要。
「謝我什麼?咱們不是說過,要做一輩子的好姐妹。」
「好姐妹?」
「是啊,大鳳,你不是連這個也忘了吧?」
「我……」雪君垂下頭,泫然欲泣,「小荷,不如你把以前的事一件一件地告訴我?」
「好,我慢慢地講給你听,講到你記起來為止。不過現在你要先上床休息,你的臉色好蒼白。」
「我不累,你先講給我听啊。」
「不行,你要先上床躺著,我再講。」
「好好好,我躺著。」她急忙回到床上乖乖躺好。
小荷愣愣地看著她。
「又怎麼了?」
「你真的很不一樣,你以前膽子很小的,不多看不多話,就知道默默地干活,何曾這麼急過?」
「啊——那個——現在是少夫人了嘛,當然不一樣。」
「你當了少夫人也沒有變啊,連老夫人的丫頭欺負你都不敢言語,你記不記得成親第二天,我問你二少爺對你如何,你說不知道,因為你根本都不敢抬頭看二少爺一眼,甚至連他長得什麼樣子都不知道。」
「是……是嗎?」雪君心虛地笑,原來她扮演的是這麼沒用的角色。
「你從小就是這樣啦,你們家里人都膽小,你爹被邱老財欺負,打死人搶了房子還把你賣掉,到這里還是被人欺負,做最下等的掃地丫頭,干的活最多挨的罵也最多。幸虧老天長眼,讓龍半仙看中了你,一下子飛上枝頭變鳳凰,當時大堂里那些丫頭們啊,眼珠子都快掉出來啦,想到桂香頭頂冒煙的樣子我心里就痛快。」
「等等,龍半仙是誰?桂香又是誰?」
小荷的聲音拔高︰「桂香你都不記得了?她是我們的冤家對頭,為人尖酸刻薄心眼毒,最喜歡欺負你了,仗著有幾分姿色,又會拍老夫人的馬屁,比于姥姥氣勢還沖呢。她整日里就做夢能當上二少爺的小妾,結果倒讓你做成了少夫人,她那頓氣慪的啊,臉上的皺紋都能犁地了。啊,你不知道你們成親的那天……」
「好了好了,桂香的這段略過,說說龍半仙。」
「龍半仙,那可是個神龍見首不見尾的神仙啊,听說皇上想封他做國師他都不做,他掐指一算就知道你能緩和二少爺命中的煞氣,你就真的給二少爺保住了這個孩子,還一舉得男,這下你是母憑子貴,看以後將軍府里還有哪個敢低看你一眼。」
雪君忍不住翻白眼,真是的,管他什麼時空什麼朝代,女人八卦的天性永遠不會變。她生了個兒子她知道(雖然她實在無法接受),也知道一個兒子令她在這個什麼鬼將軍府里身價倍增,問題是為什麼那個該天殺的大鳳生完孩子之後就變成她了?不對不對,是為什麼她觸了一下電就變成生完孩子的大鳳了?那個龍半仙要真是神仙的話能不能告訴她答案?
「大鳳,我看你的樣子很累了,還是休息一下吧,等你睡醒了我再講給你听?」
「不,我不累,你接著說,那個龍半仙現在在哪兒?」
「龍半仙雲游去了,如果知道他在哪里,早就找他來治你的瘋病了,也不用請法師來給你做了兩天驅魔法事。好了,不累也要休息,你剛剛生產完,要是月子坐得不好,以後有你受罪的時候。躺下吧,我去把碗筷收拾了。」
天啊,地啊,她才剛滿二十歲,還是個連初戀都沒有的純純女孩,現在居然躺在這里坐月子,還有比這更可悲可笑的事情嗎?
梅雪君用力捶枕頭,在心里把那個發神經的破電扇詛咒千千萬萬遍。枕頭底下露出焦黑的一角,什麼東西?她抽出來,是幾頁紙,好像被火燒過,紙上有字,第一張頁眉上有四個字「送子丫頭」。天!這是——那本小說!雪君急忙掀開枕頭,沒了,就這麼幾頁,邊沿都有燒黑的痕跡,她匆匆讀下去,楔子是她那晚讀過的,下面是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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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秋高氣爽,園內的落葉不似前幾日那麼多,大鳳早早掃好了院子,沒等放下掃把,就听到于姥姥召集所有丫頭到大堂。她以為府里又要來什麼重要的客人,例行訓話,卻見老夫人和一位白胡子老先生坐在堂上,地下黑壓壓站了一屋子的丫頭,都是梳辮子的,居然連廚房燒火的丫頭也叫來了。老夫人和老先生圍著眾人轉了一圈,最後停在她面前,就听到于姥姥的聲音問︰「大鳳,生辰八字報上來。」
「辛酉年六月初六辰時。」
老先生掐掐指頭,說了一句︰「就是她了。」
原來,老先生是京城有名的龍半仙,那日是老夫人在給二少爺選續弦。龍半仙一句話,決定了她的命運。她從最低等的下人房搬入最高等的廂房,身邊是持續不斷的恭賀和偶爾妒忌的白眼。十天之後,她披上嫁衣,像個木偶似的被推入洞房,從此,飛上枝頭變鳳凰。
人人都說,她是幾輩子修來的福氣,這輩子才有這樣的好命。
好命?大鳳不知道怎麼才算好命,她本以為找到個好主子,認真干活圖個溫飽就算好命了,此刻卻坐在床沿,雙手冒汗,滿心惶恐。蓋頭下的世界一片昏暗,她的未來也一片昏暗,即便听著外頭傳來的酒宴呼喝之聲,她還是不敢相信這一切是真的。她嫁給了從不敢抬頭直視的二少爺,成了將軍夫人。
她用力擰一下大腿,好痛,這是真的。
房門響了,有人進來,她嚇得驚跳起來,想起于姥姥的囑咐,又急忙坐好,慌張間把袖子壓在了底下。
因為是第三次娶妻,娶的又是自己府里的丫頭,所以一切儀式都免了。倪荊一個人走進新房,直奔床邊的新娘,隨意扯下蓋頭,就直接去解她的腰帶。
她慌得不知所措,直覺伸手去擋他,卻被袖子絆住了,等她把衣袖從底下掙出來,他已將她推倒。她只驚呼了一個字︰「少——」後面那個字被他堵在嘴里。
對倪荊來說,他娶的女人是誰並不重要,他的義務是讓她生個孩子,給倪家繼承香火,他甚至沒有認真看她一眼,也沒有在意她壓抑的申吟。隱約間,他只記得她的身體很暖,很結實,皮膚有點粗糙,氣味過于干淨,不像其他女人那麼滑那麼香。
完成義務,他便倒頭大睡,心里記掛著明日一早點兵出征,身邊的女人根本不在他的考慮範圍之內。她沒哭,也沒抗拒,證明她是心甘情願,這就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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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面沒了,燒掉了。她起身一頓翻找,翻遍了屋子的每一個角落,再沒有多出一丁點紙屑。她把紙張緊緊地摟在胸口,這不是夢,也不是神經錯亂,她的確掉進了小說中的世界,這幾張紙是她從現實世界帶來的惟一東西,也是她屬于另一個時空的惟一證明。故事後面的發展是怎樣的?難道寫的就是這麼一個穿越時空的故事嗎?而她就是故事的主角?那晚她為什麼不把故事看完?難道老天的意思是讓她來延續一個未完的故事?不!心好亂,頭好痛。不應該的,她不相信。她從來不相信神鬼靈異之說的,她相信科學,相信事實,可發生在她身上的一切又如何解釋?誰能告訴她?